第四章

莲花楼，方多病在镇子上去听说过，但跟着李莲花，他才第一次见到真正的莲花楼。

  方多病提着两壶酒过去，入眼就是蹲在门口投喂小狗的李莲花，方多病也故作潇洒地靠在门前的栏杆上：“原来它就是狐狸精啊。”

  见李莲花不说话，他又自顾自地研究起了他门前种的花和菜，喋喋不休了三分钟，李莲花才终于开了口：“我记得，咱们两清了吧？”

  方多病一脸理所应当：“你假神医的事情两清了，可你别忘了，我今天救了你两次呢，两次！”他伸出两个指头在李莲花眼前晃了晃，李莲花一把挥开他的手，语气微微上挑：“那又怎样？方少侠想让我以身相许？”

  方多病被他这话噎了一下，随即又觉得自己作为百川院的准刑探要遇事不惊，强撑起来道：“你要愿意，我没意见啊！”

  这次轮到李莲花不知所措了，他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会顺杆子往上爬的人。

  没办法，方多病赖着不走，他只能做了两人份的饭菜。

  正好，自己研制的新菜需要个试验田。

  方多病到底还是个大少爷，还是个对吃食颇有研究的大少爷。听着他挑三拣四，李莲花几乎想把他扔出莲花楼了。

  酒过三旬，方多病就醉的迷迷糊糊了。李莲花实在是纳闷，这人是自己找来的，酒也是他自己带的，可没两杯就喝成这样，他究竟是太相信自己还是太缺心眼儿。

  还有些意识的时候，李莲花看见方多病举起酒杯，对着天上的明月道：“师父，你一手创建的四顾门，百川院，我一定会为你撑起来的。”

  李莲花一惊，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师父是谁？”

  方多病说到这里，眉目间尽是得意：“天下第一剑客，李相夷。”

  李莲花微微惊讶：“我从未听说这李相夷收过徒弟啊。”

  他心里却想起他上次喝醉的那句“小师哥”。

  果然就听见方多病说：“说是师父，其实我同他见面，都是叫小师哥的。我舅舅，是四顾门副门主单孤刀，他是李相夷的师兄。我小时候身体虚弱多病，我爹娘老是担心我活不到成年。我以前跟着舅舅练剑，舅舅脾气暴躁，是我师父送给我一把剑，说哪天我能握好这把剑了，就过去拜他为师。可是……等我能握好这把剑了，也能站起来了，他却因为我舅舅被杀，去找金鸳盟决斗，后面就下落不明了。”

  “江湖中人都说他死了，我才不信，我一定要找到他，问问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露脸。”

  李莲花有些尴尬地揉了揉鼻子，又问道：“那，你既然要拜他为师，为何叫他小师哥啊？”

  方多病一脸“你怎么连这个都不懂”的神色：“我还没正式拜师啊，再说他也比我大不了几岁，虽然我也不太记得他的样子了……”他眯着眼睛突然凑近李莲花的脸，吓得李莲花微微后仰，就听见他带着些醉意的声音：“哎？他的年龄应该和你差不多，长得……好像也和你有点像哎……”话没说完他就彻底醉过去了，只不过这次没有桌子，他直接整个人倒在了李莲花身上。

  李莲花脸上不无嫌弃，只是末了还是任由他枕着了。看着方多病小狗一般在他怀里蹭来蹭去，他有些无奈，却又不可避免地带了些愧疚：“对不起啊，我回不去了。”多病这一晚脑子里都是和李莲花的交心之词，美美地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居然被扔在了草地上。

  而李莲花，早就带着他的房子和狗，消失的无影无踪。

  看着找过来的旺福和离儿，方多病愤愤地锤了锤地：“什么嘛，我交心的话都白说了……”

  抱怨归抱怨，案子还是得去破。百川院要求的是破三桩大案，如今也才一桩，还弄丢了一具尸体犯了错。方多病带着旺福和离儿日夜兼程，才在午夜之前看到了一家客栈。

  那客栈的小厮疑神疑鬼的，非要跨了火盆才能进，方多病也不放在心上，只是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上去夺过那人手中的茶杯，李莲花也并不意外。说来，他每次都是这样不动声色的，让方多病不由得怀疑这几次见面是不是都是他设计的了。

  他在来之前就发现了莲花楼，还在上面找到了一方用来垫砂锅的赢珠甲。他愈加坚信李莲花身份不一般了，甚至怀疑他是金鸳盟的药魔，于是才一路又找到这里。

  也不知道是冤家路窄还是命中注定，反正他总是能在各种地方偶遇李莲花。他不由得有些神游，要是他想找的每一个人都能像李莲花这样及时出现在眼前，那离他成为神探还真是不远了。

  没发一会儿呆，李莲花就不耐烦了，要带着狐狸精回房间里。方多病这才想起偷偷潜入二楼找线索的离儿和旺福，连忙拉住李莲花，只是他本来想拽衣袖，没想到李莲花被他拽的踉跄一步，方多病直接牵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肩膀，本来只是为了控制住他，可是这副情形在外人眼中就是另一回事了。大堂里一大半的人都下意识地偏过头去，又好奇地转过头偷看，更有好事的已经开始嚼舌根了：“哎，这两人看着仙风道骨的，没想到啊没想到，哎，世风日下，世风日下了啊。”

  李莲花倒是不急着挣脱：“怎么？方少侠不会真有这种意思吧？”

  方多病倒是还是道行浅，脸皮薄，光是周围人的眼神都能让他脸热了，他几乎是像接到烫手的山芋一般把李莲花丢了出去，李莲花还是那一脸欠打的样子，理了理衣襟，又坐下，正想开口，就听见门被人一脚踢开，一个带着斗笠的少女站在门口，立刻就有那玉城的人迎上去。原来这就是丢了几日的玉楼二小姐。

  方多病没心思在意那些事情，只顾着质问李莲花，倒是李莲花饶有兴致地看了玉楼那边的人两眼。方多病正想问问你他在看什么，就听见楼上传来离儿的叫声，方多病连忙抬腿向楼上跑去，刚上楼就看见围了一圈人，他拨开人群一看，离儿抱着满身是血的旺福吓得六神无主。

  方多病连忙上前查看，却发现旺福一点气息都没有了。这时李莲花也跟了上来，离儿悲痛之下指着李莲花说：“是他，一定是他！他是药魔，一定是他用了什么邪术，害死了旺福！”

  李莲花一脸无辜：“哎，我和他无冤无仇我害他做什么，我疯了不成？”

  离儿满脸泪痕：“他说不定在你房间翻到了什么，你……”

  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方多病制止了：“他方才一直和我在一起，而旺福……”他有些不忍再看，“他明显是被掐死的。”

  此时屋外又传出一声惨叫，方多病连忙出去，就听见那位云姑娘说刚回来的二小姐不见了。玉楼的人立刻封锁了客栈，最后在镖局的镖箱里发现了玉秋霜的尸体。

  玉楼的地界，所有人包括掌柜小二，全被抓回了玉楼。

  方多病是大少爷出身，什么时候进过牢房。只是他和看门的侍卫亮明身份，那侍卫也只是说等城主夫人回来发落。方多病有些纳闷，他问李莲花：“这城主不就在吗？为何非得等夫人回来？”

  李莲花小声说到：“那些护卫在客栈里只提夫人不提城主，这城主一看就是入赘的，这玉城里真正说话的，是玉红烛。”

  方多病了然，却没多说什么，转头去问镖局的人为何要运人头。李莲花知道他心里还在介意旺福的事，笑了笑也没太在意。

  方多病问起案情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李莲花在一边听的七七八八，也大概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既然有了思路，下一步自然就是去找当事人了，只是……

  “二小姐尸身被烧，夫人很是生气，所有人一起带走！”

  一路上都是囚犯的待遇，方多病何时受过这等欺辱，却又不能声张，委屈地快缩成一团了。李莲花见他这幅样子哭笑不得，只得说：“再怎么说，这不也是能见到城主夫人了吗？”

  方多病还是咬着嘴唇不愿意说话，不知道是嫌丢人还是赌气。李莲花也不勉强，只是把他拽到了最前排，和自己并排站着。方多病象征性地拽了两下，没拽回来，也就不挣扎了。

  还没见到玉红烛，就看到花园的空地上一片鲜红，小厮和侍女正在擦洗血迹，方多病见状瞪大了双眼，就听到身边的人冷静的声音：“这应该是玉城护卫的血。”

  “没错。”一道冷冷的女声从屋内传来，方多病抬头，看见一袭黑衣的女子从屋内走出，“他们看守不力，玉城可不养废物。”

  方多病上去就要争论，没想到这玉红烛一言不合就亮刀，刀还没架到脖子上，离儿就大喊出声：“是李莲花！我家小厮也被害了，你别杀其他人……”

  话音未落，方多病先急了：“不是他！”李莲花这才有些诧异的样子，那少年认认真真地替他争辩的模样，难得在他眼中有些可爱。

  只不过，玉红烛可不是有耐心的人，她丝毫不听方多病的话，只下令将其他人关回去。好在方多病有个有钱有势的爹，路上遇到的宗政公子又与他相识，这才能赶回去救李莲花。

  玉红烛这个女人是真的强势，方多病赶回去时，李莲花半个身子都吊在火盆上了。他用两枚梅花镖斩断铁链，偏偏那人还一脸不在意地给他证明自己完好无损。

  方多病有时候真的想踹李莲花一脚，有些时候他是真的欠。

  话是这么说，可人也是要袒护的。想着这女人大夏天支起个火盆真是有病，方多病嘴上都开始不耐烦了。玉红烛也是个暴脾气，只不过这次碍着方多病的身份没再发作，最后还给了他们一天时间探明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