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5)

“康履？”武义淳认出了那人。 

高宗还是康王时，康履与蓝珪同为王府都监，入内东头供奉官，现今主管大元帅府机宜文字，这样的人深夜飞骑驰来，难免让人心慌。 

“宰相！”康履不住叩头，“圣上的意思是，不日要复赵鼎的左相之位，乌陵思谋一事，怕是要谈崩了。” 

“什么？”武义淳猛地起身，却又腿一软坐倒了。 

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惨白。

秦桧急速地扫了一眼珠帘外的宾客们，其他人尚未觉察这里的异动，送康履进来的家奴们很有眼色，用侍女组成人墙，把视线都隔断了。 

秦桧一把抓住康履的衣领，“小声说！说清楚！”

“金使萧哲一行已经抵达临安，圣上说的是不宜亲受诏书，打算让您代为跪受诏书。”

秦桧急得一掌抽在康履脸上，“混帐东西！你们都劝不住他？”

“宰相！”武义淳回过神来，拜倒在秦桧面前，“求宰相救救姑母！”

秦桧花白的眉毛紧锁，双手颤抖，猛地按住他的肩膀，“武大人与我同去，身受皇家大恩，无论如何也要死谏圣上！不要惊动这里的人，快随我来！”

秦桧转身，扫了一眼何立：“替我看好这里。”

何立微一点头。

在家奴簇拥下，秦桧带领康履和武义淳悄悄离开，在侧门边，他稍稍留步，“带康大人和武大人先走。” 

直到武义淳和康履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了，秦桧才压低声音，“不许总管出府，一定要留住了。至于那位孙统领，此人不必再出现了。” 

“大人的意思是？”一名家奴凑近了。 

“狂龙这东西，是不能为人所用的，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龙死荒滩……好，就让他龙死荒滩！” 

悄无声息地，命令传到全场。 

添酒回灯，重开宴席，刚才撤下去的舞姬们又袅袅娜娜地回到堂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除了珠帘中对坐的何立与孙均。 

孙均手中紧紧箍着酒杯，强自镇定，却看见何立一直在对着帘外东张西望。

他颇为奇怪，何立素日心思不花在这，爱玩戏法胜过爱女人，到底没忍住，出言讥讽道：“有那么好看么？” 

“当然好看咯，弑君的戏，可不是每日都能看到的。”何立冷冷回答。

“你！”孙均猛然抬头，不敢相信他如此直白地吐了出来。

“孙统领要劝我慎言吗？”何立一挑眉，“注意看周围。” 

孙均立刻往外扫了一眼，原本敞开的暖阁四门，都已经悄无声息地封闭了，窗外多了许多魁梧剽悍的人影，还隐约有铁刀在鞘中振动的声音。 

这里已经被封成了铁桶。 

“赵构怕是要死了……”何立低声说。 

“什么？”孙均凛然。

何立却舒展地笑了：“孙大人……我可是知道张大和瑶琴的事。”

孙均看了看这狐狸得意的笑眼，选择闭嘴保平安。

“我不是什么忠士，想在这世上讨口饭吃而已。”何立喟叹一句，“就怕树倒猢狲散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