弑君(2)

“何大人，末座那位孤身前来的是什么人？居然也有幸来吃宴？”有人瞥见了孙均，偷偷问绕着桌子敬酒的何立。 

“哦？那位可是前途无量啊，宰相府的统领。”何立微微地笑。

“统领？”周围的人都失笑。 

一个统领，在这个豪门世家的宴会上实在不值一哂。 

何立也呵呵地笑，意味深长。说起来，他总管的名号，在这宴席上叫出来也嫌寒酸，但这是宰相家的总管，举手投足里，仪态是公卿的仪态，调门是公卿的调门，没人敢说什么。

酒过三巡。 

宰相连年抱恙，如今不好女色好养生，府里豢养的舞姬却妖娆，眼见着女人们的舞姿越发撩人，客人也都趁着酒意肆无忌惮起来，把人拉到身边坐下，命她们陪酒，舞姬们也都顺从得很，柔若无骨地贴在几个贵客身边。宾客们男女杂坐，醉眼蒙眬，何立敬完了酒回到珠帘后坐下，也不管外面渐渐都没了礼数，里头只有秦桧、武义淳。

孙均如坐针毡，他虽在提审时也给女人用过手段，到底没经人事，这样淫靡的场面，他实在不知如何自处。他根本无心享宴，不知不觉间已经灌了不少的酒。

一个蓝衫舞姬凑过来要给他敬酒，孙均接了杯子，却重重磕到案几上，舞姬好似没看到他面色不善的一瞪，裸露的肩头要靠过来。

“瑶琴姑娘不给我面子，倒是和……”一个声音飘过来，顿了一顿，“恕我眼拙，不识得。”

孙均冷冷抬头，他也记不住这是哪位家主带来赴宴的，名唤瑶琴的舞姬却是往他怀里更凑近些，极小声地说：“大人救我。”

落在公子眼里，却是一番亲密姿态，他不由得怒气更盛：“我说两位……”

“没听见她说，不愿意伺候你吗？”孙均站起身来，呛声道。

对方这才看见孙均的腰牌：“统领？我竟不知，你这样的人也配和我们一堂共饮了。”

“配不配的，不是孙某说了算。”孙均遥遥一抬下巴，直指珠帘之后。

那人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极轻蔑地笑出来：“何立那条狗……也难怪教出你来。”

孙均推开了瑶琴，跪坐下来，身体前倾，低着头，侧身手一探，按住了腰间刀柄。

这倒叫那人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孙均怎么突然愿意行礼了。

参加寿诞前，人人都要除了兵刃，可何立却没叫侍女们搜孙均的身，直接把他放了进去。

那扇神秘的珠帘掀开，何立走了出来，微眯着狐狸般的眼，打量了下孙均，淡淡道：“坐剑杀人。”

他的胡子跟着说话幅度微动：“好。” 

一座皆惊。 

“坐剑杀人”是刀术、剑术通用的起手式，刀不出鞘，却要见血，凶戾无比，没有留手余地。

一旦发出，就只能杀人的招式，也成了军中操练的禁手。

谁敢在宰相的宴上杀人？杀的还是世家的子弟？

满堂骚动，大家是来庆贺宰相寿诞兼着寻欢作乐的，却没料到这么个刺头半道里跳出来，手中还提着把唬人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