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眼前路(1)

没有多少恋，只有同性恨

“我不在乎，朋友本来就是假的，只不过我怀疑，做我的敌人，你能撑多久。”  ——《卧虎藏龙》

宰相府总管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立也才坐安稳几年而已，这样整日算计别人的人，也会有朋友吗？

武义淳？这个脑满肥肠的蠢货，还没资格和自己做朋友，不过是做左右手的同僚。乌泱泱一堆人到了寻常人难越一步的小楼里，热闹——却是要做清算的，站了几位阶下囚，何立信手举着从瑶琴处拿来的刀，嘴里叫书记官记下：“逆贼张大凶悍暴起伤人，刺杀武大人！”

一刀把武义淳了结地干脆利落，他还怔怔地举着牌子呢——从他那尊贵的姑母贵妃处讨来的免死金牌。

可惜，在他这什么都没用。

何立耸肩轻巧躲过那具没有支撑的尸身，一摊肉闷声砸在地上，叫他不由得想：若有一天秦桧死了，是不是也是这样一摊肥白恶心的死肉！

何立不顾他人讶异神色，嫌脏般避开污血：“传，速速厚殓武大人尸身，飞鸽禀报京城噩耗。”仿佛提前准备好的唱本台词，他说得不疾不徐，神色自若，若不是亲眼所见，几乎就要人相信真的是那个大头兵杀了武总管。

这样明目张胆的谎，扯了多少回，他都要记不清了。

他不由自主地去想这一个时辰里的新鲜死人们……从那个被他刺死的假舞姬开始，菜案的柳娘，有胆色的车夫——这位倒不是全权怪他，心满意足饶有兴味地看着三个人都捅了刀，那车夫才算彻底死透了。

流的血都一样肮脏污秽，在这个暗沉沉的发蓝夜色里，等不到天亮。

伏尸几具，值吗？

什么值得不值得的，就为了那个金廷礼仪官吗？何立嗤笑一下，不用去想密信所书了，横竖猜得着的事。

佞相倒不倒，迟早的事，爬得是高，找条后路却更难——墙头草，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他默念道：宁可一思进，莫在一思停，只能进，不能停。

满是禁军甲胄的府第里，全是男人冰冷的金属色泽，他素日里和武义淳走在一起，副总管又着官服，又着带甲，看着颇为不伦不类。

他自负身手，不作护甲之物，在兵士衬托下，一袭青衫行走巷道院落，端的是温文尔雅，俨然是干净的文人风骨，风骨他是没有的，文采嘛……嘲风咏月之才，可是要被乐天笑话的。

对女人他不怜惜，至于桃丫头那个小孩……倒不是动了什么恻隐之心，何立的温软心肠早就磨得半点不剩，他只是又想算计着：留她，还能再捏个把柄来钳制张大。

所以他拿了白玉镯子，粗廉的蠢物，叫他贪下还瞧不上，随时掷到地上后，看到张大目眦欲裂，叫嚷着要冲过来杀了他时，他知道自己又赌对了：反正作为信物是够用了。

断成两截的白玉镯子静静伏在脚边，被刘喜、张大视若珍宝的东西，等会就要被弃之如敝地清扫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