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问

孙均刚要松口气，却听见顶头上司吩咐：“上物件就行了。”

  说得委婉，可那物件……是折辱女子骑木驴的刑车，连武义淳都有些色变，眼角眉梢透出点猥亵来：“何大人好兴致……只是注意点，别把人玩坏了，宰相要的可不是死人。”

  何立敲敲扇骨，半靠在墙上：“我知道轻重，不过宰相可没让你协审，所以——”他做出个请的手势。

  武义淳见状，只好哀叹两句没热闹可看，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你还想旁听吗？”何立又用扇子敲孙均的头。

  只是这次，他没能抽回来，孙均握住了那未开的折扇，定定望向他，眼底晦暗不明。

  何立啧了一声，稍稍使点气力：“松开。”

  孙均没跟他较劲，何立把扇子收到前襟，笑道：“不忍心了？要么你替她受着？”

  孙均懊悔起来，两句邀买人心的话语、一点假情假意的偏袒，便把他骗得找不着北，忘记了这人的阴狠本质。

  何立果然……果然还是个墙头草。

  见孙均不动，何立淡淡道：“那你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打搅。”

  愤怒过后便是悲凉，下一个，要轮到自己了吧？

  他忽而就觉得自己的信仰坍塌了，从小他就抓不住什么东西，之前是姐姐，现在是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或许自己真的不该来，他看着纷杂巷道——秦相府很大，但他不属于这里。

  这府里的每个人，又有谁属于这里呢？

  无数次在夜间路过小西湖，孙均低头看着湖里倒映的明月，就觉得这所大宅子像这湖水，渐渐要把他给淹没在里面了。

  屋里传来女子细碎的呜咽，痛苦中夹杂了变调的旖旎，何立的声调却从未起伏，问着韩世忠是否知情、私下可有联络。

  孙均不敢舔破那明纸去窥探瑶琴的惨状，可除了同情外，他悲哀地发现，竟然还有对她的妒意，他想压下这疯魔的念头，可越是抑制，它越是要抬头，要冲破桎梏。

  他听见刀刃出鞘的破空声，“是生是死，看命啊。”

  孙均过去常常盯着何立的手，后天的养尊处优也消不了薄茧，透出刀剑般逼人的锐气。

  现在那双手，必是在那红蓝玛瑙上举棋不定。

  孙均终于不管不顾地推门进去，跪在地上：“大人，求您别杀她！”

  又被耍了，他早该想到的。

  屋内半点血腥气也无，孙均抬头，瑶琴正好端端坐在一旁，甚至连那木驴都不曾见血。

  何立袖着手：“哦？那我已经杀了她了，怎么办？”

  孙均很快反应过来，从善如流：“刺客宁死不招，确无同党，和乐楼赎身之事，不过巧合，大人受此女蒙蔽，未能发现其祸心包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