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重相逢16

这片岛屿上空，连一丝云也无，连鸟儿都不愿飞过，更不会有生灵踏足。

土地焦黑，一片荒芜，生机断绝。连火辣辣的太阳晒在上面都改变不了这块土地散发出的不祥之气。

小夭登上岛，赤脚踩在地上。炽热的阳光并没有让地面升温。脚底触及的一刹那，像是贴在了玉石上，冰冰凉凉，又带着点温润的湿意。这里没有别的颜色，只剩没有光泽，沉冷寂寥的黑。可是小夭却觉得，这片土地很温柔。

她想要看到相柳，一身白衣，负手而立，冷冷地冲她挑眉。或者是防风邶，眼波流转，拈弓搭箭为她射下一朵海棠花。或者…哪怕是看到他的真身，巨大的九头海妖盘踞在岛上。她也是会毫不犹豫上前的。

可是…都没有。只有空旷，和无边的，深沉的黑色。小夭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白嫩嫩的脚趾，带着点粉色。她一袭白衣站在这块土地上，像黑色墓碑上孤零零的一朵白花。

小夭喉头哽住了，她想高呼相柳的名字，却害怕会扰了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安眠。

不远处突然响起了哗啦啦的水声，小夭愣了愣，拔腿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但她跑，这水声也在跑，渐渐的四面八方都是。小夭停下奔跑，走向海岛边。

她看见了一丛一丛的小鱼，比她的榻还大的玳瑁，张着嘴的大鱼怪，还有好多男男女女的鲛人。

他们摇头晃尾，摆动着鱼鳍，于是海水也涌动着，有节奏地拍击着这片海岛，仿佛在进行某种神秘的仪式。

天空中突然间就来了云，越积越多遮蔽了火辣辣的阳光，黑压压的笼罩了这片海域。

雷声隐隐，云层中有光亮起，蓦地降下闪电，劈在海岛上。周围的鱼群并未被雷声和闪电驱退，反而动作越发齐整。海浪涌动卷起雪白的海浪，“唰”，“唰”，“唰”…

风来了，雨也来了。大雨倾盆，冲刷着这片土地。血也好，战争也好，都被从天而降的雨水一并洗去。

小夭跪倒在地上，十指在地上拼命地挖着，捧起这些沾了相柳血的泥土捂在胸前。雨水冲得她眼睛都睁不开，什么也听不见，只剩下本能。

闪电不再出现，雨势也渐渐小了。小夭回首，发出一声悲鸣。——褐色的泥土，沾着水，闪动着光泽，散发出大雨后那种微微的土腥味。这片土地重新有了生机，却没了他的痕迹。

鱼群都不再动作，海浪拍击的声音也消失了。耳边渐渐安静了下来。温度骤降，在小夭还没能从惊痛中回过神时，已是漫天飘雪。

鱼群都向后退去，而鲛人们手拉着手，开始吟唱。声音忽远忽近，婉转悠扬，空灵中含着呼唤，起伏中又隐有悲意。鲛人们的歌声似一群海鸟，正绕着这片海岛盘旋。

小夭从没见过这么美的场景，在她面前是万里冰封，银装素裹。而大雪纷纷扬扬地撒落，轻轻地覆盖大地与海面。

她奇异地听懂了鲛人们的歌声，他们在呼唤曾经镇守一方的妖王，在用海底众生的念力，重聚他的魂魄。

——“式微，式微，胡不归。”

——“式微，式微，胡不归。”

——“昔君往矣，杨柳依依。今唤君归，雨雪霏霏。魄兮归来，何为四方些？魄兮归来，吾辈候君多时矣。”

…

作者有话说：

“式微，式微，胡不归”引自《诗经》。意思是：天黑了，天黑了，怎么还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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