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相思】重相逢15

怒涛呼啸着席卷，带着庞大的吸力，几乎要将人扯得四分五裂，比不得来时的平缓漂流。他们被吸入一个黑洞洞的水中隧道，旋即不见天日。

共工用灵力稳固住隧道的外壁，又将身边的乱流隔绝，挥手欲将小夭吸扯到自己身边，却看见小夭那边，一个泡泡护住了她。小夭眼里含泪，却咬着牙将泡泡用她低微的灵力修为强化了几遍，支撑着站立。

他心里难说是什么滋味儿“真是有了媳妇不管爹，养儿难防老啊！”相柳知道真相的时候，怕是就准备好给小夭护身的咒术了。不过按他的灵力，也不可能被这等小小涡流难住，相柳肯定知道这一点。他如此想，心里好受了些许。

他们来时看见的那些场景又开始在周围闪动，只是这次的顺序杂乱无章。

共工看着相柳变幻成自己的模样硬生生被扎成筛子的那一幕，眼中是挥之不去的悲意。相柳面对他，小的时候还显出几分尊敬，越往后便越冷漠。他与其他几位名震天下的将军比起来，强在战力，但不算足智多谋，有时候想事情容易顾一头没一头。这些年义军能挺下来，靠的就是相柳帮他排兵布阵，镇守一方，操练士兵，补给粮草。

他知道相柳本性渴望自由，却被束缚。但他需要相柳，说到底，他共工，对相柳也还是心存算计的。相柳知道，所以对他冷漠以待，告诉他自己的内心从未变过，只是为了一条路走到黑罢了。这些年相柳为义军鞠躬尽瘁，最后战死沙场。恩也好，情也罢，搅和在一起，他都用他的一生偿尽了。

身边的一幕幕都迅速消失，黑黢黢的隧道扭曲着将二人“吐”了出去。

光芒刺进，碧波千里，海天一色。浪花翻涌，带起一片片白色的泡沫。

共工愣怔了一瞬，却见小夭一刻也未停，驾驭着那个巨大的泡泡，向一处漂去。共工凝神一看，是一片岛屿，只是土地焦黑，连一株植物也未生，一只兔子也见不到。他恍然——这片海域临近的岛屿，便是当时相柳战死后，尸身化为毒血，让全岛生机不复，化为死地的那座。

共工想叹，却发现自己无从叹。他终究还是免不了战死的结局。他只有这条不归路，重来一次什么的，果然都是奢望。

但相柳构建的幻境，他是真的没有分辨出。一来，过去根本没有听说过，有人进入幻境竟是经过海上的大涡流和时空逆溯。二来，相柳构建的是他记忆深处存在的景象，也确实和当初他的所见所感相同。不过现在想来，那个涡流也根本不是真的海上涡流，时空逆溯也不过是相柳记忆的闪回和当时场景的映射。

他没必要拦住小夭，相柳的血，伤了谁也不会伤了她。

共工摇摇头，心里对自己在幻境里装神弄鬼地去点化小夭的行径还是颇为满意。经此一遭，他心里对相柳的愧疚也散了些许，不算是徒劳。

死后连全尸都不给自己留，要用自己一身毒血，杀光心怀叵测欲靠近的人，也免了死后还遭人折辱。——是他能干出来的事。

小夭要去，便让她去吧。人，终究只有失去了才知道挽回。而他，从来只做这一件注定会失败的事，谈不上得，也算不上失，只有死亡在尽头等待。

共工抬头看天，心里想的却是——“未知苦处，不信神佛。我这一生就此作罢，可若是还有一丝转机，请留给他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