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散的气？
沐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是恨？是悔？还是……那无法言说的执念？
老军医不再多言，收拾起药罐石杵，佝偻着背，慢慢走向帐门。掀开厚重的帘子前，他脚步微顿，没有回头，苍老的声音随着帐外灌入的冷风一起飘了进来，带着一种近乎叹息的意味：
“前些日子，收拾阵亡将士的遗物……在一个姓姜的校尉贴身包袱里，也翻出过这么几包晒干的紫苏叶子，包得整整齐齐。听说是南边带来的习惯……可惜了，那么年轻……”
姓姜的校尉……紫苏叶子……
帐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寒风，也隔绝了老军医最后的话语。
军帐内死寂一片，只有油灯灯芯燃烧的噼啪轻响。
沐白僵在床榻上，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他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紧攥的右手——那只曾撕扯开姜平安囚衣、曾死死抓住染血发带、也曾挽弓搭箭指向鹰愁涧的手！
指节因为用力而根根发白，微微颤抖着。
他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摊开了紧握的掌心。
昏黄的灯光下，掌心纵横交错着陈年的薄茧和未愈的伤痕。而在靠近手腕的地方，那道深褐色的、狰狞盘踞的旧疤，如同一条沉睡的毒蛇，在灯影下显露出它丑陋而熟悉的轮廓。
——与死牢月光下，姜平安腕间那道为他挡刀留下的疤痕，如出一辙。
药香……紫苏……腕间的疤……
巨大的眩晕感排山倒海般袭来！无数被刻意遗忘、被血与恨掩埋的细节碎片，在这一刻被那清苦的药香和老者的话语，如同无形的丝线，猛地串联起来！
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张在乱葬岗血光中扭曲却坚定的脸，看到他腕间那道新鲜的、深可见骨的伤口，看到自己颤抖着手为他敷上捣碎的紫苏药泥……也看到了死牢里，姜平安递出发带时，袖口滑落露出的那道同样狰狞的旧痕……
“欠你的命，今日还了。”
那低沉沙哑的声音，如同诅咒，再次在死寂的军帐中轰然回响！
沐白猛地抬手，死死捂住了自己的嘴！一股无法抑制的、带着铁锈味的腥甜猛地涌上喉头！他剧烈地呛咳起来，身体因剧痛和这灭顶的冲击而蜷缩，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滴落在冰冷的床榻上。
剧痛如附骨之蛆，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伤口，无情地啃噬着每一寸神经。胸口的箭创，在军医剜出那枚深嵌的箭镞后，并未带来一丝解脱，反而因堵塞的清除，鲜血与脓液如决堤般涌出，迅速浸透了新换的绷带，染成刺目的暗红。
高烧如野火燎原，无情地吞噬着他的意识，将沐白拖入更深、更混沌的炼狱。
意识挣扎于滚烫的岩浆与无边的黑暗之间，难以分辨梦境与现实。那些本该清晰的回忆碎片，此刻被扭曲成了狰狞的形状，化为充满痛苦呓语的噩梦，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牢牢地困住了他残存的神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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