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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呼吸 第十八章

严江CP同人文

红灯闪烁的救护车在高速公路上疾驰,刺耳的鸣叫声撕破了黑暗沉寂的夜。神智昏沉的江停躺在车内的担架床上,猩红的血液不断从被撕裂的伤口处渗了出来,将身上的衬衫晕染成一件黏糊糊湿哒哒的血衣。

车里的医护人员第一时间给他带上氧气面罩进行吸氧,同时立即建立了静脉通道,快速滴注平衡盐溶液,以此来维持血液中的细胞平衡,补充血容量。尽管采取了那么多急救措施,然而他的意识和反应却在显而易见的开始涣散。血压下降,心率的状况也不容乐观。

救护车里没办法对裂开的伤口进行手术,只能暂时采用局部压迫止血法。严峫看到护士首先将无菌纱布用生理盐水浸透,然后覆盖在江停的腹部伤口处,随即用手掌使劲按压住,期望可以达到止血的目的。

护士用力摁下的那一瞬间,江停的脸色唰的一下又白了一层。他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湿冷的手指无助地紧紧攥住了守在床边的严峫。 实在是太疼了,纵然他一向坚强隐忍,但也抵御不住这种令人崩溃的痛苦。随着身体的颤栗,心率仪也发出不规律的鸣音。医生一边擦拭着他满头的冷汗,一边告诉他:“疼你就大口哈气,别忍着。”

鲜血不断的沁了出来,摁在腹部的纱布不一会又被洇透了,为了止住流血,护士不得不加重了手掌的按压力度。江停痛得浑身都在无法控制的抽搐,白茫茫的雾气从口鼻处支离破碎的呼出来,在脸上的氧气面罩里凝结成一片杂乱斑驳的水汽。严峫听到面罩里传出低弱而压抑的抽噎,知道他已经疼得绷不住了。无计可施的抚摸着江停额头湿漉漉的碎发,严峫的眼底一片凄惶。

他爱的人,正在承受着锥心刺骨的疼,而守在身边的严峫也一样的痛,束手无策,心如刀割的痛。

“能不能给他打一针止痛针?他实在痛得太厉害了。”严峫听着那紊乱破碎的呼吸和呜咽在喉咙深处的痛苦呻吟,仿佛有万千把小刀在自己心底捅进去又拔出来,反反复复扎出了一个又一个血窟窿。

“这样子,只能用杜冷丁了。”医生听着江停那近乎窒息的捯气声,回头吩咐护士:“100mg肌肉注射。”

散发着冰冷光泽的注射器针尖径直扎入了江停体内,刺痛感一点点弥漫扩散,江停皱着眉头下意识更加攥紧了严峫的手,氧气面罩上的呼出来的白雾愈发凌乱急促。

“一会就不疼了。江停,再忍一忍,止痛药起效就没有那么难受了。”严峫将头颅抵在他额角,一边抚摸着那人僵直紧绷的身体,一边像哄孩子一样柔声安抚着。

死死被按压住的小腹部让人每一口喘气都觉得吃力。江停的凝血功能本来就不好,一旦流血就很难止住。打下杜冷丁后,身体里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倒是逐渐减弱了一些,可是血液的大量流失却让人全身发冷,意识越来越模糊。江停眼睛要闭不闭的看着严峫,瞳光一阵一阵的打着晃,眼神都开始发虚了。

血压在持续往下跌,血氧饱和度的数值也掉到了85%以下,温热的液体持续从护士的指缝间涌出来,染得身子下面的床单一片触目惊心的殷红。医生看着江停身上那不断跳跃闪烁的监护仪数值,脸色越来越凝重,他扭头对严峫道:“你和他多说说话,千万不要让他睡过去了。”

严峫就跪在江停身边,两只手将那人没有一丝温度的手指握在自己的掌心中。看着爱人越来越虚弱的样子,他红着眼眶不停的说着话,竭尽全力强行拉拽着江停即将坠入黑暗深渊的意识,希冀着这具饱受磨难的身体能够支撑到医院。

“江停,你知道吗?闻劭已经被你开枪打死了。而那个罪恶的毒品王国也被我们联手将它彻底剿灭了。这么多年,你心里一直放不下的弟兄们,还有最敬重的岳广平,他们都可以瞑目了。”严峫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必定可以成为江停坚持下去的动力。

果不其然,他的话语传到气息恹恹的江停耳朵里,那人不敢置信的蓦然瞪大了眼睛,黯淡无神的双眸中刹那间惊溅起跌宕起伏的水花。

带着氧气面罩的人无法说话,但他的手指却一把攥紧了握住自己的严峫,幽黑的瞳孔里满蕴着极度的震惊与质疑。

“这一切都是真的,你亲手杀了那个恶魔,为牺牲的战友们报了仇。”严峫无限爱怜的将那人颤抖的手指贴在自己脸上替他暖着,嘴里继续替江停填补着被遗失的记忆。

“隐藏在最深处的蛀虫已经被挖出来了,现在的恭州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不再是以前那个令人谈之色变的黑暗地界了。你虽然没能再重返警队,可是,为了我,你留在建宁警院做了刑侦系的副教授,为社会培养出一批又一批优秀的警察。大家都非常敬重喜欢你,曾经的种种苦难与坎坷,都彻底成为了过去式,你现在生活得非常幸福。”

“看见了吗?”他举起手指,褪下无名指上的那枚铂金戒指,让江停看刻在里侧的那个停字:“我俩结婚了。你亲手画了两份结婚证,并且和我约定,将来你要活到九十九岁,而我就活到九十七。从今往后,无论你去哪里,我都陪着。一辈子,我俩都要在一起。”

江停惊愕至极的睁大了双眼看着严峫,此刻所听到的一切,不啻于一记又一记的震天闷雷,轰然朝着他的头顶砸下。

为什么我根本不记得这一切?明明是在逃亡的路途中身受重伤,醒过来就发现被全身捆绑着躺在ICU里面。现在他说的这些话究竟是真是假?会不会又是一场处心积虑的骗局?

江停满腹狐疑的将视线移到严峫的手上,那枚铂金戒指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里侧的停字清晰可见。脑海中灵光一闪,情不自禁的回忆起在严峫旅行箱中看到的另外一枚刻着峫字的戒指,还有珍藏在钱夹里自己笑容满面的照片。那样毫不设防的温柔慵懒,拍照的必定是与自己关系极其亲密的人。难道,严峫说的都是真的?可是,为什么自己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虽然江停不能说话,严峫却看懂了他眼里的困惑与迷惘。他握着那人的手,满怀怜惜的接着说了下去:“我俩是来津海市度蜜月的。在酒店里,隔壁房间发生了凶杀案,为了抓住犯罪嫌疑人,你受了重伤。在医院抢救的时候,两度心脏呼吸都骤停了。医生竭尽全力才把从死亡线上救回来,可是心脏停止跳动的时间过长,这让你的脑细胞受到了损伤。就像大脑里下了一场雪,你的很多记忆都被掩埋了。当时从恭州逃出来的那一段往事是你一生中最惨痛的经历。对弟兄们的愧疚,对闻劭的仇恨,对命运的不甘,种种复杂的情绪凝结成了一生无法摆脱的噩梦,所以,受损的记忆将你再度带回了这段最艰难的时刻。在ICU里你以为自己是从车祸中醒过来,其实,距离那次逃亡受伤,时间已经过去好几年了。”

真的是这样吗?那个阴魂不散的恶魔已经死了?控制自己多年的毒品王国已经覆灭了?惨死的弟兄们,还有岳广平的仇已经报了?他终于可以坦坦荡荡地行走在灿烂的阳光下,再也不必躲在阴冷的黑暗中濒死挣扎了吗?

这一切,不真实得仿佛是一场梦……在无望的深渊之中禁锢太久,近乎都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有一天能够挣脱束缚在身上的沉重锁链,欣喜若狂的拥抱这份迟来的解脱与自由。

“是真的,江停,你的苦难已经结束了。从今以后,那些噩梦再也不会来纠缠不休了。”严峫用手指轻轻抚开爱人郁结的眉头,那眼神,温柔得世间独此一份。

一抹淡淡的嫣红从江停的眼尾如颜料般晕染开来,黑如鸦羽的长睫轻轻颤动着,须臾间眸子里就蓄满了一层薄薄的泪。他的手指逐渐收紧,死死握住严峫,喉结在修长的脖颈间滚动着,心中翻涌着千言万语,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严峫知道他想说什么,看着那人热泪盈眶的样子,自己的眼角也不知不觉红了。“那么艰难的日子你都熬过来了,这次也一定要撑过去。江停,为了我,活下来,好不好?”温热的眼泪闪着微光,一圈一圈的荡漾着,却被严峫竭力收拢在眼眶中。望着历尽磨难的爱人,轻柔的恳求中,是道不尽的缱绻与深情。

江停的眼睛里全是一闪一闪的泪光,他虚弱地弯了弯唇角,恍惚是在笑。一缕温热的白雾呼在氧气面罩上,虽然听不到声音,但严峫却看懂了,他说的是:“好……”

眼前倏然一片模糊,又是喜悦,又是心酸的情绪堵在了严峫喉头,几乎令人无言凝噎。他俯下身子,在那人额头落下了一个无限缠绵的吻,颤声呢喃道“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回家。往后啊,咱俩好好过日子,一辈子都不再分开了。”

江停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多少栉风沐雨的寒凉岁月,多少生死瞬间的惊心动魄,都在这份温暖的期许中渐渐融化消散。虽然不记得他俩以后发生的事,可听严峫这样说,心里无端就觉得有一种异常的安心与欢喜,仿佛漂泊无依的飞鸟终于找到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小窝,那合欢花般纤长浓密的眼睫颤了颤,一行百感交集的泪水忍不住从眼角滑了下来,沿着苍白的脸颊,凝成晶莹剔透的一滴。

漫漫长夜终于退隐,遥远的地平线宛若破裂的蛋壳,一点点迸发出璀璨的光亮。丝丝缕缕的朝霞像鱼鳞一样,层层叠叠铺展开。绯红的曙光透过玻璃窗映照在江停身上,没有一丝血色的面颊竟然也被染上了几分淡淡的暖意。

他用尽了所有力气回握着严峫的手,强撑着那口气,坚持不让自己昏过去。救护车在朝着医院的方向飞奔,而他就苦苦拉扯着逐渐滑向深渊的意识,专注地倾听着那人的声音在耳畔忽远忽近的浮沉。深情的,温柔的,亲切的,哽咽的——每一句,都能激发起江停心底最熟悉的柔软与依恋。

我必定是深深的爱过你吧。真的好遗憾,你口中那么多跨越过生死,浸透着血泪的往事,我居然,全都不记得了……

一缕怅然若失的隐痛从江停眼中水草般掠过,刹那间却被身边的严峫清晰捕捉。“没关系的,江停,别难过。等你身体一点点好起来,那些遗失的记忆应该就会慢慢恢复的。”他轻轻地摸了摸那人被汗水濡湿的头发,温存地安慰道:“即使想不起来了也没关系,咱俩可以重新开始……反正,离你的九十九和我的九十七,日子还长着呢,对不对?”

江停看着他,秀气的眉眼渐渐弯出了一个好看的弧度。虽然氧气面罩将他的脸遮住了一大半,但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却重新燃起了两簇火,那是天边的朝霞映在他瞳孔中的倒影。虽然还是那样的虚弱,但是严峫却发觉,此刻的江停却仿佛凤凰涅槃,由里至外透出一种浴火重生般的夺目光华。

是的,颠沛流离熬过来了,九死一生也熬过来了,最凛冽的寒冬已经结束,接下来的日子,必定是阳光明媚,春暖花开了吧?没有我的那些年,孑然一身的你已经尝尽了人世间的凄风苦雨。往后余生,就让我用满腔的挚爱与呵护,替你铸起一个幸福温暖的港湾吧。

江停,还记得我们的家吗?等你好了,我要拉着你的手一起回家——回那个温馨的家,有爱的家,我和你日夜厮守,形影不离的家……好不好?

长路漫漫似乎永无尽头,车子在飞速前行,延绵不绝的田野在车窗外连连后退,远方的晨霭被染上了绚丽的碎金色。

车厢里的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吴雩开着车紧随在急救车后朝津海市疾驰,步重华则沉默的倚靠在副驾驶座椅上一动不动,深邃的眸子里含蕴着沉甸甸的心事,就像悒郁的乌云盘亘在幽暗的湖面上,令人顿感压迫。

“在陪他们等候救护车的时候,你没有跟严峫说陈昌平的事情吧?”当时返回旅馆去开车的吴雩并不知道自己离开后,步重华是否提起了这件事。

“没有。”步重华叹息着摇了摇头:“他们好不容易才重新聚在了一起,我真的,没办法开这个口。”

吴雩的眼中不由一片黯然:“可是,到了津海,局里必定是要来抓人了,怎么办呢?”

步重华面色疲惫地仰靠在椅背上,艰涩的说:“我们都是警察,他虽然是我表哥,但如果真的犯了法,我不可能包庇纵容,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会违背原则的。”说到这里,他抬头看着前面不远处的救护车,声音里终是有了几分掩不住的伤感“他终于找到了江停,肯定高兴极了。就算是一场梦吧,也希望能让他们做久一点。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梦醒那一刻的悲伤。”

吴雩回头看了步重华一眼,目光中透出一点无奈的哀戚。他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繁华的城市已经遥遥在望,清晨的微风呼啸着穿过茂密的树梢,金色的太阳高悬在天穹,日复一日沉默面对着鳞次栉比的高楼,喧嚣热闹的街道,还有不断上演着悲欢离合的芸芸众生。

救护车直接开进了第一人民医院的大院中,急救通道已经准备好了,沉重的移动床铁轮哗啦哗啦滚过地面,严峫和医护人员一起急促奔跑着,把江停迅速送往手术室。

那人意识滞缓的半阖着眼睛,有气无力的看着头顶掠过一盏盏流星般的白炽灯。簌簌滚落的汗水浸透了细碎的刘海,湿漉漉的贴在苍白如纸的额头上。浊重又吃力的呼吸在氧气面罩里无限拉长又放大,模糊的视线将周围的一切都重叠成斑驳交错的色块。一阵又一阵的晕眩侵蚀过来,将人朝着黏稠湿冷的黑暗中拼命往下拖。

手术室的大门咣当一下打开了,一路拉着江停的手大步飞奔的严峫不得不止步于此。他无比留恋的摸了摸那人汗津津的额头,将他冰凉的手指放进盖在身上的被褥中。护士在旁边催促着,那人红着眼睛最后唤了一句爱人的名字,尾音里都是无法抑制的颤抖与心疼:“江停,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我就一直在门口等着,当你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见我。”

带着氧气面罩的人自然无法回应他的话,江停只能喘息着一错不错的凝视着严峫,自睫毛底下一遍又一遍描摹着他的模样。从布满血丝的眼睛,到挺直的鼻梁,还有微微颤抖的嘴唇,都深深烙印下来,仿佛要永远铭刻在记忆中。

这次,再也不会把你遗忘了……他心里暗自想着。

移动床开始朝手术室里推进,在大门阖闭的那一刻,江停听到严峫站在那里朝自己颤声喊道“江停,你一定要挺过来,我等着你一起回家喔!”

喉咙里顿时仿佛塞进了一个苦涩的硬块,噎得人眼眶中瞬间便泛起了红晕。江停用僵冷的手指紧紧捏住身下床单,嘴唇哆嗦很久,才极轻极轻的吐出一句带泪的哽咽:“好……严峫……我跟你回家……”

手术中那几个红彤彤的大字又亮了起来。这样的情景已经经历过了很多次,可是每一次,依然令严峫心疼得一塌糊涂。如此孱弱的身体,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够彻底摆脱这些令人肝胆欲碎的痛苦折磨?

他颓然坐到了门口的长椅上,看着自己身上和手上纵横交错的斑驳血渍,想着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饱经磨难的人,只觉得连心脏也随之缓缓沁出了一滴又一滴的猩红。

步重华走过来和他坐在了一起。那人看着自己的眼神仿佛有无限的悯惜,甚至还夹杂着一缕更加复杂的情绪。严峫勉强朝他弯了弯唇角,说:“在救护车上,我和江停说了很多我们之间的事情。我竟然不知道,原来他的记忆是被困在了那里。”

想到江停当时的孤立无援,他的心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烧着,浑身都泛起了钝钝的痛。

“那时的他多难啊……要是我早一点和他相遇就好了。”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么冷硬刚强的一个人,声音竟然柔似春水一般。

步重华看着他沉默不语。眼底隐约闪过一丝伤感,更有一种深深的哀凉。

“现在好了,他有我了。”大概意识到这个话题太沉重,严峫故作轻松的笑了笑,朗声说:“从此以后,我会把他捧在手心里,再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受那么多苦了。”

听到这句话,步重华下意识抬起头和站在一旁的吴雩对视了一眼,两双幽邃的瞳仁中,闪烁的是一样的痛惜。

“江停一定没事的,等他好一点,我就带他回家。建宁的气候,比较适宜休养身体。而且,在熟悉的环境中,肯定更能唤醒他遗失的记忆吧。”他笑容满面的说道。

清晨的阳光自窗外婆娑的枝叶间撒下斑驳的光影,衬得那张充满了希望的脸庞熠熠生辉。步重华和吴雩无限唏嘘的望着他,满腹的话徘徊在喉头,却觉得字字重若千钧,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无法启齿吐出一句。

远处的走廊中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步重华和吴雩互视了一眼,脸色不由自主的开始发白——他们都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了。

严峫也被脚步声吸引,一回头,便看见许局带着一群神情严肃的警察,杀气腾腾地大步朝手术室门口走来。

“许局……您怎么来了?”他错愕的站起身来,样子十分诧异。

“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陈昌平,是窒息死亡!”许局开口就直截了当的宣布了这个结果。他的声音并不大,可是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仿佛凿子一样,瞬间便从耳膜一直贯穿进了严峫的大脑中。

“窒息死亡!”这四个字在他脑海中迅速拆解,旋转,盘旋,好一阵,才像利刃一般陡然劈开混沌的思维,深切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刹那间,瞳孔放大到极致,神智灵魂一片空白。

“他,是被我掐死的?”耳膜深处轰然发震,他无法置信的看着神情严肃的许局,好半天才极其困难的吐出这一句。

“从目前的尸检报告来看,你的嫌疑确实是最大的。”许局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和蔼,那眼神,俨然在审视着落网的罪犯一般冷峻。

“这不可能!如果真的是因我而死,那绝对是喉骨折断,当场就毙命了,哪里还来得及送去抢救,最终死在救护车上?”他急切的辩解道:“肯定是别的原因致死的。你们的法医究竟靠不靠谱?怎么就一口咬定是窒息死亡了呢?”

“严峫!”许局再也按耐不住胸中的怒气,疾言厉色的说:“每一份鉴定报告的背后,都有严谨的科学依据,不是信口胡说!我们的法医既然认定是窒息死亡,那绝对是有确凿证据的!这一点毋庸置疑!你是警察,却知法犯法,后果究竟有多严重,不用我多说吧?”

仿佛悬在头顶的利剑发出铿锵的嗡鸣,震得人五内俱焚。严峫脸色雪白的将目光移向步重华和吴雩,在两人的目光中,他清晰的看到了怜悯与嗟叹。原来,这一切,他俩早就知道了……

一时间,感慨万千。严峫觉得命运仿佛跟自己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前一分钟,还沉浸在找回江停的喜悦之中,而下一秒,却狠狠的自云端跌落至地狱中,粉身碎骨,分崩离析……

“你们,是来抓我的吧?”抬头望着围在身边黑鸦鸦的人群,他声音冷涩而沙哑的开了口,眼底一片萧索。

“你现在已经是一名犯罪嫌疑人了,我们肯定要依法办事。”许局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回答道。

严峫宛若石人一样僵在了那里,好半天,才缓慢的转过脸,痴痴的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尖锐的疼痛泛了上来,如锋利的刀刃剜在了心头,连呼吸亦是锥心刺骨:“江停还在里面做手术,我答应过他,一出来就可以看见我。”眸子里的那股凌厉的气势消失了,此刻的严峫眼底只有迷惘与哀伤,他望着许局,近乎卑微的恳求道:“再等一会可以吗?等江停做完手术出来,我只要确定他没事了,立刻就跟你们走,行不行?”

许局目光沉毅的盯着他,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如同寒冰般坚不可摧:“严峫,难道你希望江停从手术室里刚脱离危险,一出来就眼睁睁看着你被警察带走吗?”

这番话,仿佛一根尖锐无比的长钉,一下子狠狠蛰进严峫的身体,大脑瞬间充血,五脏六腑都痛苦得扭在了一起。

是的,怎么忍心,让那个受尽折磨的人再亲眼看到如此不堪的一幕?严峫眼眶酸涩的回头看着那道紧闭的大门,一股苦涩而粘稠的液体涨满了胸腔,沉甸甸地坠在了他的咽喉中。

许局不说话,就这样带着手下的警察缄默不言的看着严峫。手术室门外的呈现出一种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彼此粗重的呼吸回荡在走廊中,将这份死寂映衬得格外压抑。

“我跟你们走……”不知道过了多久,严峫终于打破了僵局,他用粗糙的掌心用力搓了一把脸,喉头痉挛的开口说道。

“步重华,吴雩,江停就拜托你俩多费心了。不要告诉他我的事,就说建宁那边有紧急任务,我匆忙赶回去了,等过一段时间有空了,就会过来看他。”他回过头看着那两人,短短一段话,从喉头说出来的时候,却仿佛是从粗粝的砂纸中拖磨过,每个字,都被刮擦得鲜血淋漓。

“严峫……”两人的心脏仿佛倏然被针尖戳了进去,随即冒出了一溜儿血珠子。大家都是警察,严峫目前的情况有多严重,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不可能徇私枉法,但眼看着自己至亲的人今天却要可悲的沦为阶下囚,那种感觉,真的令人特别难过不已。

“没什么。咱是警察,如果真的犯了罪,就得伏法。这点基本觉悟我还是有的。”他坦然笑了笑,大步走向许局“我跟你们走,但是重申一遍,我不相信人是被我掐死的,请求分局再次认真仔细的彻查陈昌平的死因。”

“还没有到最终拍板结案的时候,你也只是作为一名嫌疑人暂时羁押而已。放心,我们不会放过一个坏人,但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草菅人命这种事情,在我这里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说完,许局大手一挥,说:“走吧。”

沉闷的气氛笼罩在整个空间,随着许局的这句话,仿佛有无数的小刺密密麻麻的扎进步重华和吴雩的心脏与肌肤。他们看见严峫最后朝手术室大门凝视了片刻,清亮幽黑的眸子闪过隐隐的哀愁,叫人看得黯然神伤:“江停,我走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出来……” 他灰败的叹了口气,强自压制的声音里终是泻出了几分难忍的痛楚:“对不起,老公失信于你了……我多想,再看你一眼啊……可是没办法………媳妇……对不起……”

说完这句话,他毅然转身就走了。那步伐是如此匆忙,仿佛怕迟缓一点,心中的牵绊就会让人再也没有抬起脚步的勇气。一向神采飞扬的头颅低垂着,似乎身上背负着太多的留恋与不舍,将那挺直如利剑般的脊梁都压弯了。

手术室的无影灯照着面白如纸的江停,氧气面罩泛起温热的白雾,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化成了一层薄薄的水蒸气。连接在身上的心率仪发出不疾不徐的嘀嘀声,闪着红蓝交错的光。两只手同时扎着针,输液瓶中的液体大滴大滴的落下,正在迅速替患者输血扩容。主刀的依旧是刘主任,裂开的伤口,医生重新替他进行了缝合。这场手术采用的是半麻,江停躺在手术台上一直努力维持着逐渐涣散的意识,竭力不让自己昏睡过去。他气息怏怏的看着围在身边影影绰绰的医护人员,清醒的感受到各种冰冷医疗器械落在自己腰腹间的频繁操作。护士替他擦拭着冷汗,轻声问:“难不难受?”

他身上没了力气,只是费劲的微微摇了摇头。刘主任看见这人已经虚脱得全靠一口气支撑着,便温和的说:“你太疲倦了,身体放松,安心睡一会,别硬撑着。”

心里牵挂着外面那个正在等候自己的人,江停再次摇了摇头,只是艰涩的喘着气,全神贯注地拉扯着游丝般羸弱的神智,微微阖着眼,静待手术的结束。

严峫说过,自己会一直守在门外,等出去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到他了。所以不能睡,那人还在门口焦虑不安的徘徊着,如果让他看到自己安然无恙的出来,一定会很高兴吧。

江停看过他的笑,平时那么强悍冷厉的一个人,笑起来的时候,却仿佛须臾间云开雪霁,那般的好看,甚至还带着一点柔软,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

严峫,忍不住在心底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 明明已经遗忘了很多事情,可是一旦想起他来,却会有一种非常熟悉又非常温柔的感觉排山倒海地汹涌而来。江停脑海中不断浮现那枚刻着自己名字的戒指,不断浮现出严峫说的那句话,“我们结婚了,到津海来度蜜月……”

氤氲着汗水的睫毛轻轻的颤了颤,仿佛一只伤痕累累的蝴蝶扬起了脆弱至极的翅膀。这一生,他从未拥有过来自父母手足的亲情,不曾体验过男女之间的爱情,甚至没交过什么朋友,连友情都相当匮乏,然而严峫的出现,却将人空荡荡的胸腔整个填满。所有的忧伤与欢喜,晦暗与明亮,第一次,因为这个人,仿佛花儿一样,带着初恋特有的甜蜜与清香,一瓣一瓣,悄然在他的心中绽放。

“江停,你一定要挺过来,我等着你一起回家喔!”临别的时候,那人大声对自己喊着的这句话不断在脑海中萦绕着。

家,多么令人渴望的地方啊,瞬间就触到了江停心底最深处的柔软。形单影只的在风里雨里煎熬过那么多年,无数次仰望着夜空的万家灯火,他却找不到,一盏为自己留的灯;寻不到,一扇为自己敞开的门。

憧憬了无数次的幸福和温暖仿佛近在咫尺,可是,却又永远可望不可及。

“江停,别怕,你有我了,从此以后,再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那人朝他伸出了手,话语挚诚至深,眼眸里都是爱到极尽的心疼。一时间,哗啦一声,仿佛最坚固的堤坝崩塌了。心中刹那悸动,柔肠百转,眼底不知不觉就浮起了模糊的水汽。

跋涉过千山万水,等待过花开花落,茫茫然寻觅了这么久,如今才知道,等的人竟然是他,这一生,原来就是他。

终于,我也有一个家了……

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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