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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呼吸 第十九章

严江CP同人文

伴随着手术器械落在金属托盘中的清脆声响,撕裂的伤口终于成功缝合。刘主任直起了酸痛不已的腰,看见躺在手术台上的江停竟然还醒着,那眸光已经一阵一阵发虚,却费力的维持着清明,硬撑着不肯阖下眼睛。

站在身旁的护士用棉球和碘伏替江停做着最后的清理工作,密密匝匝的汗水不停地顺着两鬓和脸颊滴落下来。凌乱的呼吸使氧气面罩里的全是雾蒙蒙的水汽,整个手术过程他一直用手死死攥着身子下面的床单,喉头难耐地上下滚动着,但从始至终,却没有发出一点呻吟。

护士微微抬起了一点江停的身子,开始往他的小腹部缠上一圈又一圈的绷带。刘主任担心地看了看手术台边的监护仪,发现各项数据正在趋于平稳,这才如释重负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这是第二次把江停从死神手里夺回来了。急救车一路赶来的途中,车上的医生便及时向医院汇报了伤者情况——患者凝血功能太差,一直无法彻底止住流血。心率,血压,血氧饱和度等数据都在持续往下掉,如此危重的病情,当时在医院里严阵以待的刘主任甚至怀疑,对方很可能在半路上就不行了。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江停不但支撑到了医院,甚至还意识清醒的坚持下了整台手术,尽管现在的他十分虚弱,然而,一度濒危的各项体征却已经开始慢慢出现了好转,这真的是一场生命的奇迹啊!

护士取下了氧气面罩,给他改用鼻导管继续吸氧。刘主任不清楚在他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如此严重的伤势却要不顾一切的从医院跑出去,这其中的原委自己也不方便细问,只能语重心长的对江停说:“这次一定要好好的躺着养伤了,两次从鬼门关里逃出来,可经不起再折腾了。年纪轻轻的,怎么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呢?我可警告你,再有第三次,神仙也难救了。”

取走了氧气面罩,江停可以终于可以开口讲话了。他有些愧疚的望着刘主任笑了笑,声音低弱的说:“谢谢您。”

刘主任摆了摆手,继续敦敦教诲道:“你知道从你受伤以来,那位严先生有多着急吗?每天不吃不喝的守在ICU门口,整个人都快要濒临崩溃了。他日夜为你的身体忧心如焚,为了人家的这份心意,你也要尽快好起来才行啊。”

一提到严峫,那张英气慑人的面容便在脑海中不断浮现,既亲切,又深情。江停微微弯了弯唇角,幽深的眼底漾动出脉脉的眷恋与温柔,似是暖风吹皱了一池春水,在骄阳下泛起潋滟的光影。

他下意识攥紧了自己的手,回想起在救护车上,那人就一直握着自己的手没有松开。他的手很大,掌心里有着暖暖的温度,冰冷的手指一点点被温暖,连心也觉得是暖的。这么些年,守着一点执念,孑孓独行过岁月惶惶,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有那样一个人,带着几分蛮不讲理的霸道与强悍,猝不及防的闯入自己死水一般的生命中,激荡出汹涌跌宕的浪潮与水花。自此后,天地墨色,唯他,是氲在心头的那一抹朱砂。

是的,我一定要快一点好起来……严峫,还在等着和我一起回家呢……

终于可以离开手术室了,躺在推床上的江停眼看着大门即将打开,他下意识深深吸了一口气,强撑着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己的状态看上去不显得太过孱弱萎靡。

门“咣当”一下敞开了,耀眼的光亮中,有两个身影迅速围了过来,簇拥在床边关切的问:“你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伤口还疼不疼?”

江停费劲地抬起眼帘,仔细端详着身边的人。那是步重华和吴雩,他诧异地偏过头去四处张望着——严峫呢?不是说,我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见他了吗?好不容易,我疲惫不堪的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了,而答应会一直在门外等候的你,究竟去了哪里?

他那急切的眼神清晰地落在步重华和吴雩的眸中,两人的心顿时就像被针扎了一样疼。

“建宁那边出了一桩大案,在你进手术室以后,吕局打电话让严峫立刻赶回去。事情发生得很突然,来不及等你做完手术,他只能匆匆离去了。”步重华竭力压制着心头的刺痛,艰涩地对江停说:“严峫很愧疚,临走的时候,再三让我们告诉你,好好养伤,等那边的案子一结束,他马上就飞过来陪你。”

江停愕然的收回视线,不敢置信的看着他俩,神情如遭雷殛。空气仿佛被冻住了,好半天,恍惚的意识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严峫走了……许诺要等着和自己一起回家的那个人,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就这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江停紧紧攥住了自己的手,连指甲掐进了皮肉之中都没有感觉。仿佛支撑生命的东西一下子就被掏空了,从骨髓深处蔓延出一股致命的失落与黯然,刻骨的消沉与灰暗刹那间便吞噬了他的肉体与灵魂。

那么疼,那么难,为了你,我都撑过来了,就像一个遍体鳞伤的战士,浑身浴血的从疆场上厮杀回来,可是,茫然四顾,那个曾经答应要等待自己归来的人,却是再也没了踪影。所有的坚持和期待顷刻间都涣散成了云烟,消逝得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身体里压制了许久的痛苦随即翻涌而上,五脏六腑都好像被绞成血泥又胡乱塞进了腹腔。他开始急促的捯气,眩晕,恶心,剧痛,狂风骤雨一般层层叠叠的包裹过来。步重华和吴雩发现了他的异常,慌忙呼叫起来:“江停!你怎么了?”“大夫!快去叫大夫!”无数喧杂的声音响彻耳膜,空洞而尖锐,然而,江停只能浑身颤抖地喘息着,连一点回应的力气都消耗殆尽了。

单薄的胸腔濒死般剧烈起伏,眼前阵阵发黑,全部血液都被失序的心跳泵压到四肢末端。尽管床上的氧气袋一直都在通过导管给他吸着氧,然而此刻的江停却连一口顺畅的呼吸都做不到了。“严峫……”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着,即将消匿的意识中依旧喃喃呼唤着这个名字,可是,心心念念想见的那个人,却是再也不会应声出现了。铺天盖地的黑暗侵蚀而来,将这具千疮百孔的身躯缓缓拖拽进了万顷深海之中。冰冷刺骨的水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灌满了肺,逼出了血液中的最后一丝氧气。

整个世界都被无望的海水淹没了,江停疲倦的阖下了眼帘,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又一次昏了过去。

夜色阑珊,冰白的月光从窗口渗进来,落在地板上,仿佛像撒了一层薄霜。房间里的顶灯十分明亮,担心光线太刺眼,吴雩将它关闭了,只保留着床前的那盏小灯。橘黄色的光晕笼罩病床上那个陷入昏睡的人,吴雩在月色中静静的看着他,神情温柔且怜悯。

万籁俱寂,只有床边的监护仪闪烁着红绿的光点,发出有规律的滴滴声。白皙的手背上扎着针管,输液瓶中的药液顺着淡青色的血管一直绵延到四肢百骸之中。江停那乌黑的眼睫微微阖闭着,在消瘦的脸颊覆下两扇脆弱的阴影。吴雩起身去接了一盆热水,将他的病号服解开扣子,用温热的毛巾轻轻擦拭着那满身的汗水。接二连三的打击,使这具伤痕累累的躯体虚弱到了极点,那石膏像一般的脸上全无一丝血色,嘴唇泛着浅淡的苍青,甚至连微凹的锁骨都支楞着硌手。

回想起他和严峫新婚,刚到津海时那神采奕奕的模样,止不住的酸楚涌上了吴雩的心头。短短半个月,恍若隔世,曾经水墨画般清雅精致的一个人,没想到竟然被磋磨到了如此憔悴不堪的地步。

在手术室门口晕过去之后,虽然经过医生的急救,他慢慢恢复了意识,但身体状况却变得非常糟糕。尚未痊愈的肺部感染来势汹汹,一连几天高烧不退,几乎吃什么吐什么。没办法,只能靠输营养液支撑着才没有垮下去。好不容易退了烧,人都瘦得脱了形。医生说,终于度过危险期了。然而,死里逃生的他却变得异常沉默,每天便是出神地望着紧闭的房门发愣。一旦听到有人推门的声音,那眸子瞬间就像被点睛了似的亮了起来,整个人都焕发出极其璀璨的光彩。而等他看清对方并不是自己所期待的那人时,耀眼的光华便会一点点黯淡下去,眉宇间满是说不出的失落,怅惘得好似窗外微凉的月色。

为了照顾江停,吴雩请了长假寸步不离的守护在病榻边。步重华虽然公务繁忙,但每天都尽量抽时间前来探望,两个人对他简直就是百般呵护,无微不至,可是江停的身体里似乎隐藏着一个可怕的黑洞,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他的健康。

他一日一日的削瘦下去,每一天醒来,看上去都比前一天更憔悴。每天也不太说话,只是静静倚靠在床头,执拗的等待着。日子一天天滑过去,他期盼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而眼底的光亮,也越来越熹微了。

热气腾腾的毛巾轻轻擦过江停满额的冷汗,双目阖闭的他动了动,自昏睡中缓缓醒了过来。长长的睫毛凝结着汗水,那漆黑的眸中氲氤了些雾气,仿佛有一层水波将要弥漫出来。吴雩正低着身子给他擦汗,猝不及防的和那双虚迷的眼睛撞了个正着。

江停刚刚从迷蒙中醒过来,神智还有些混乱,依稀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自己身边,满眼都是说不尽的关切与心疼。他的呼吸瞬间凝滞,下意识便一把握紧吴雩的手,纤长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好几下,才几不可闻的的吐出了两个字:“严峫……”

病了那么久,他的声音沙哑而微弱,轻得没有半分力气,可是听在吴雩耳朵里,却是诉不尽的思念与委屈。他的眼眶情不自禁有些发酸,微微用了一点劲将手从他掌中移开,轻声说:“江停,是我。”

那人蓦然一愣,此刻才彻底清醒过来。他有些难堪的收回手抓住盖在身上的被褥,浑身的肌肉跟着喉咙一起变得僵硬又酸涩:“对不起……”

“没什么。”吴雩勉强笑了笑,看到他那落寞不已的表情,连忙岔开话题:“你饿不饿?步重华刚才让人送来了鲫鱼汤,你还在睡着,我就没有叫醒你。现在去热一热,你喝点好吗?”

江停用手支撑着想坐起来,吴雩连忙伸手扶住,又体贴地在他身后垫了几个软枕,尽量让人能够坐得舒服一些。

江停喘息着倚靠在床头,那脸色和雪白的枕头几乎融为了一体。涣散的视线渐渐聚焦,他若有所思的望着正在忙碌晚餐的吴雩,突兀地开口问:“严峫,出什么事了?

吴雩正在端着鱼汤的手不由一颤,极短的一句话,却好像飓风般冲击过他的耳膜和血管。心脏擂鼓似的砰砰乱跳,嘴里却波澜不惊的回答道“你瞎想些什么呢?他就是回去执行紧急任务了,怎么可能会出什么事?”

江停抬眸望着他,眼睛像水仙花盆底的圆石子 ,紫黑色的,冷幽幽的浸在水里,上面闪着摄人心魄的浮光。

“什么样的任务,会紧急到连我做手术的那点时间都不能等待?”

“什么样的任务,会紧迫得连我是死是活都漠不关心?”

“又是什么样的任务,会忙碌得连一句关心的询问都没有?”他目光锐利地直视着吴雩,咄咄逼人的语气直接不给人一点喘息的机会:“吴雩,如此反常的举动,你觉得我会相信你们所说的那些话吗?”

“他一直都牵挂着你!曾经打过很多电话来询问你的情况,只是那时候的你身体不好,基本都在昏睡中,所以不知道而已。他那么的在乎你,怎么可能漠不关心?”吴雩连忙辩解道。

“是吗?”江停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说:“如果真如你所说的,他如此牵挂着我,那这几天我好了,按照常理,他肯定要打电话过来亲耳听听我的声音才能够放心啊。为什么在我清醒之后,反而音信全无了呢?”说到这里,他面容冷峻的抬头望着吴雩:“你把电话给我,我倒要问问看,他究竟在忙些什么?”

吴雩大吃一惊,慌忙摇头道:“他的任务很机密,不能随便和外界通话。每次都是偷偷地用外面的公用电话打过来的,所以我们现在暂时没有办法联系到他。”

江停用目光审视着吴雩,凌厉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仿佛可以一直剖开人的大脑,让一切暗藏的秘密都无所遁形。他的声音虽然低哑乏力,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沉稳冷肃:“那好,不能联系严峫,我就找他的顶头上司。你们不是说,是吕局临时把人叫走的嘛,那我现在就打电话问他,严峫究竟被排去执行什么重要任务了?”

“啊…………”吴雩显然没想到他会出此一招,一时间有些错愕地张着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你敢让我打这个电话吗?”那一霎时的犹豫立刻便被江停捕捉到,他的眼神犀利如坚冰,直直刺进吴雩的眼窝深处,似乎能够穿透这人混乱的大脑,将所有的真相彻底挖掘出来。

“你打吧。”万万没想到,吴雩居然迅速收敛起那点慌乱,他坦然的将电话递到了江停手中,从容不迫的说:“我也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相信。那就直接问吕局,他说的,你总该相信了吧。”

江停微微眯起了眼睛,那眼神似乎以困惑和狐疑为刀刃,层层向吴雩切割而去。而那人就神情自若的坐在一旁,任凭江停凌厉的目光反复扫过自己的脸庞而巍然不动。

他其实心里是有底气的。严峫出了这么大的一桩事,建宁那边的高层早就得到消息了。事发地在津海市,在案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吕局他们纵是心急如焚,却又鞭长莫及。为这事,吕局魏局等人和步重华已经通过好几次电话了,而江停现在的身体状况大家也是清楚的,所以,即使问到吕局那里,吴雩也相信,绝对不会露出一点破绽。

看到他如此处之泰然,江停反倒有几分意外。难道,真的是自己多疑了?但随即转念一想,顿时了然于心。他们必定是事先串联好了说辞,所以才敢露出这样胸有成竹的表情。如果一件事大家都众口一词,那绝对是有蹊跷了。这样大费周章的想瞒过自己,更加证实了最初的推断,严峫肯定是出大事了!

病房里突然陷入了安静,一种极其不详的预感瞬间翻涌直上,死死的攫住了江停的心脏。

“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吴雩,请你 开诚布公的告诉我。”他望着那人,一字一句慢慢的说,声音清冷得就像初秋的雨声。

“真的没什么,已经说了嘛,就是去执行任务了,很快就回来,你放心。”吴雩笑了笑,若无其事的说:“快趁热把汤喝了吧。总是靠输营养液可不行,再没胃口,也得撑着吃点东西,这样身体才能快一点好起来啊。”

他一边说,一边将鲜香浓稠的鱼汤端到江停面前:“温度刚刚好,来,喝两口吧。你看你,身体太差了,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等严峫回来看见,还不得心疼死了。”

等严峫回来……那人,真的还能回来吗?江停心中一时大恸,一股酸楚的气流随即势不可挡的从胸腔里喷薄而出,呛得人忍不住咳出声来。他的肺部感染本来就没有完全好妥,这一咳,简直惊天动地的停不下来,五脏六腑都在跟随着剧烈收紧,紧接着喉咙里骤然涌出一股铁锈味,江停慌忙用手捂住,掌心之中顿时一片温热。旁边的吴雩深知情况不妙,他用力攥住那人的手腕,掰开一看,满手星星点点全是血沫。

“我马上叫医生,你快躺下别动!”他慌忙站起身准备去按床头的呼叫铃,就在这时,房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了。

两人回头一看,来的是步重华,紧接着在他身后出现了一位约莫五十来岁、保养甚好、衣饰华贵的女性身影。她是谁?为什么步重华会将人带到病房来?江停正在暗自揣测着对方的身份,没想到那人却一眼看见了他满手的血渍,顿时,寂静的屋子里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啊!停停,你怎么吐血了?赶紧叫医生!快来人啊!”

停停?!!这个称呼一下子噎得江停连咳嗽都下意识停止了。他无比惊讶地看着那人一边大声喊着,一边踩着看上去就很昂贵的小高跟鞋,跌跌撞撞的扑过来,展开双臂将自己一把搂在怀里,满眶的泪水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噼噼啪啪的掉了下来:“天呐,小两口好端端的来这里度蜜月,怎么会搞成这样?停停啊,你受苦了,妈妈的心都快要疼死了!”

妈妈?!又是一道霹雳砸在头顶,直接令人瞳孔巨震,脸上的表情都不由一片空白。江停求助的将目光移向身边的吴雩,那人知道失忆的他现在肯定是不认识曾翠翠的,连忙在一旁小声介绍道:“她就是严峫的妈妈。”

喔,是严峫的母亲。如果真像这些人说的那样,自己是和他结婚了,那这位女性也确实应该叫妈妈了。可是,自幼失去母亲的江停对于妈妈这个称呼实在是太过陌生了,他有些难为情的看着曾翠翠,那两个字仿佛已经被烧融在内心深处,很久都无法再从喉舌间吐露出来。

“没关系,没关系……”曾翠翠看到了他的迟疑,连忙心如刀绞的搂着那具瘦骨伶仃的身躯,眼含热泪安抚道:“步重华把一切都告诉我了。好孩子,咱不急,等你慢慢养好身体,会把一切都想起来的。我们可以耐心等待,不着急。”

步重华把一切都告诉她了?江停惊讶的抬眸看了那人一眼,没想到曾翠翠的下一句话更加石破天惊,刹那间把所有人都震得呆在了原地。

“我知道严峫被抓了。当务之急,是我们要想办法抓住真凶,洗清他身上的冤屈!”

严峫被抓了!短短几个字,却好像是成千上万只黑鸟扇动着翅膀,尖啸着直直的朝他冲了过来。曾翠翠还说了什么都完全听不清楚了,耳膜里只剩下了气流咝咝的回旋音。他仿佛是沉浸在噩梦中一般心悸。胸腔一缩一缩的,勒得人无法呼吸。尚未完全愈合的伤口抽搐着剧痛,喉头处一阵一阵往上涌着腥甜。江停的手无力地搭在腹部,脸色白得惊人,那眼睛却异乎寻常的亮,仿佛里面燃着火,把他的血肉魂魄都全部献祭出来炙烧一般。

吴雩已经发现他的情况不好,连忙按下呼叫铃,大声对着通话仪喊道:“护士,马上叫医生过来!”步重华也赶紧走到床边查看情况:“江停,是不是很难受?快躺下,医生马上就来了。”话语未落,却被江停一把攥住了。

他的手湿冷得好像在冰雪里浸泡过一般,彻骨的寒意让步重华心里直发慌。“你的身体不能太过激动的。江停,别着急,来,深呼吸,慢慢吐气……”他看到那人好像连气都喘不过来,心中大骇,慌忙引导着他呼吸。走廊里传来急促的奔跑声,医生带着护士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一进门就不满的训斥道:“哪里不舒服了?不是再三交代了吗?他这身体可禁不得再折腾了,一定得加倍小心才行!这才刚有点起色,怎么又不好了?”

曾翠翠看见医生,就像看到了救星,立刻焦急万分的喊道:“你快给他看看,刚才还吐血了呢!” 医生愣了一下,眉头紧锁的嘟囔出一句:“怎么又吐血了?肺部感染不是已经被控制住了吗?”嘴里一边说着,一边赶紧过来替江停做检查。

步重华想将那人的手松开,没想到却被他攥得更紧。江停长长的吐出了一口充满血腥味的浊气,虽然虚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晕过去一样,眸子里却爆发出骇人的光芒:“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从头到尾的跟我说清楚。”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步重华,极其缓慢的开了口,一字一句,隐约有种金石相击的冷冽。

严峫一动不动的坐在硬板床边,看着几缕残阳从狭小的窗户里照进来,却随即被阴冷所吞噬,在灰暗的墙壁上泛不起一丝暖意。湿冷粘稠的空气在囚室中缓缓浮动着,将房间里的桌椅乃至铁窗都覆上了一层青灰,仿佛浸透了冷水的纸从虚空中一层一层盖下来,令人几乎无法呼吸。

昏暗的走廊中,除了远处镣铐和铁链哗动的声响外一片死寂。在这个铁铸的囚笼中,蚀骨的牵挂与担忧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心,然而却只能束手无策的被禁锢在这方寸之地,困兽般无助。

作为一名警察,无数次和监狱打交道,从来没想到,自己也会有身陷囹圄的这一天。案情重大,津海市公安局亲自接手,将严峫从南城分局移到了市看守所中进行关押。步重华作为严峫的亲属,更是被要求回避,彻底不允许再接触此案。所有的卷宗,证物,还有陈昌平的尸体都移交到了市公安局,纵然大家心急火燎的想替他查清真相,但现在却是根本无法插手了。

时移世易,境遇调转,曾经威风凛凛的警官,现在却是可悲的沦为了阶下囚,每天忍受着一轮又一轮的审讯。市委,纪委,部委的领导在昏暗的光线中犹如一道道矗立的山峦,义正辞严的质问震人发聩。

“你为什么要杀死犯罪嫌疑人?”

“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是否受到别人的指使?”

“作为一名警察,知法犯法,你清楚自己的问题有多严重吗?”

每天都是这样的疲劳轰炸,在强光的照射下,模糊不清的视线只能看清对面影影绰绰的人群隐匿在昏暗中,无数怀疑的,凌厉的,鄙夷的眼神仿佛剔骨尖刀一样剜过来,似乎要把他的血肉和骨髓都片片凌迟敲断。

“我没有杀人!陈昌平绝对不可能是被我掐死的!”他一次次重申着这句话,但换来的却是冰冷的讥笑声和震人发悚的怒斥:“铁证如山,还敢狡辩!你以为这里是建宁啊?岂容你如此嚣张跋扈!知道你家很有钱,可是一旦触犯了法律,该做牢就坐牢,该枪毙就枪毙,天王老子也一样严惩不贷!”

严峫满面惊愕的抬起头来,那些乱哄哄的讥讽浮在半空中,仿佛被气流搅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铺天盖地的朝人卷过来。他的耳膜轰轰巨响,喉头肌肉痉挛,好半天,才忍无可忍的爆发出愤怒至极的咆哮:“那就直接把我枪毙啊!反正你们已经认定我是凶手,干脆验明正身,押赴刑场就皆大欢喜了!在这里费什么劲?”

“严峫!不要乱讲话!”津海市公安局局长宋平见势不妙,急忙大声喝止。

“我就不该相信你们可以还我清白!我就不该指望你们这些窝囊废可以查出真凶!”他愤慨的喘着粗气,眼里却涌动出无尽的懊悔与哀戚:“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应该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哪怕被你们现场击毙,死也死在手术室门口,让他知道,我没有食言,我一直,都在那里等着他……”

“越说越不像话了!严峫,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哪里还像一名警察!”黑暗中,有人疾言厉色的斥责道。

“警察……”他冷冷扯了扯嘴角,那笑容说不出的沮丧与灰败:“如果人人都像你们这样刚愎自用,分不清黑白曲直,这警察,谁爱当谁当去,老子受够了!”

一瞬间,审讯室仿佛炸开了锅,无数喧杂聒噪的声音像沸腾的开水,四面八方朝严峫泼溅过来。他充耳不闻的坐在那里,身边山呼海啸,而脑海里却像下了一场大雪,白茫茫的天地间唯有一个清瘦的身影伫立在那里,静静的望着他。撕心裂肺的画面仿佛电影里的长镜头,在记忆中演绎了一遍又一遍。他再次看见江停即将被推进了手术室,临别的时候,自己无比温柔地抚摸着他的额头,轻言细语的说“我就在门外等着,当你出来的时候,第一眼,就能看见我!”为了这句承诺,那人历尽千辛万苦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而答应守在门外的人,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时的他……一定很失望吧……

一想到虚弱不堪的江停在手术室门外四处寻找自己的急切目光,烙铁般炙热的剧痛呲啦一声钻进严峫的胸口,五脏六腑都爆出焦黑淋漓的血迹。

对不起,江停……

看不到我的你,一定很疼吧?

其实,我也疼,整颗心都要碎了一般的疼……

耳边突然响起一阵钥匙碰撞铁门的清脆声响,陷入沉思的严峫蓦然被拖回了现实,他茫然抬起眼眸,看见狱警面无表情的站在外面对自己说:“严峫,有人来看你。”

有人来看我?严峫惊诧的站起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要知道在看守所里,涉嫌犯罪刚被拘押的人员,在还未判刑的时候,除了律师,家属和朋友一律是不允许会见。谁能够有这样通天的本事,破了这条规定呢?

他随同着狱警往接待室走。惨淡的日光被铁窗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映出空气中细微的浮尘。从窗口望出去,整个世界像一张灰色的卡片,年代久远了,一切都是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晰。风从铁窗的缝隙里吹进来,呜呜咽咽的声响,仿佛一个小孩子在放声哭泣一样。走廊里的光亮并不充足,严峫缓缓行过去,只觉得自己走到哪里,便暗到哪里。

终于来到了接待室门口,狱警严肃的告诉他:“长话短说,你们只有十分钟。”

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严峫好奇地偏头朝里面瞟了一下,猝不及防地,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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