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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止呼吸 第十七章

严江CP同人文

乌深的夜,天空连一颗星星也看不见。一阵紊乱的气流在江停体内乱窜,将昏昏沉沉的他再次惊醒。脸色涨得通红,想忍又忍不住,一张口,每一声闷咳都仿佛是从胸腔里震出来,几乎要把肺泡亦绞成碎片吐出来,干涩的喉头泛起一股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身体的剧烈抽搐撕扯着刚缝合不久的伤口,那种痛苦简直无法言喻。江停手指颤抖地死死按住小腹,然而,撕心裂肺的疼痛仿佛滚烫的岩浆在他体内四处流淌。每一块肌肉,每一寸皮肤,无处不被炙烤焚烧。

淋漓的汗水在额头肆意流淌,浸透了睫毛,直接洇到了眼睛里,周围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水……”他一只手按住伤口,另外一只手用力撑住床沿想挣扎着站起来,希冀能够喝一点水来缓解痉挛的气管。

然而只动了那么一下,锥心刺骨的疼痛便陡然全面爆开,好像被人狠狠抽了一鞭子,江停顿时捂着肚子就跪了下去,眼前天旋地转,如此坚强的一个人,也遏制不住喉咙里的那一声痛到极点的闷哼。

“咳咳咳……”他呛咳着抬起汗涔涔的头颅无助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热水器,那么短的一点距离,自己竟然可悲得无法触及。

“咚咚咚”耳边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谁?”江停浑身一凛,条件反射的立即充满了警惕。

“陆先生,是我……”门外响起了老雷的声音。

“有……事吗?”江停竭力忍住翻涌不息的咳意,不顺畅的呼吸让他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陆先生,您还没有吃东西,我是来问一下,想吃点啥,我替您去买。”门外传来格外殷勤的询问声。

“不用了……谢谢你……咳咳咳……我不想吃……”江停虚弱地靠在床边捂着叫嚣不止的伤口,额头细细密密的冷汗起了一层又一层。

老雷站在外面沉默了一会,又问:“您身体怎么样了?需不需要我帮什么忙?”

一阵赶一阵火烧火燎般的灼痛从江停的身体里碾过去又压过来,他吃力地抿了抿自己干裂起皮的嘴唇,想要开口让他进来帮自己接一杯水,但这话才到嘴边,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屋子里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如此触目惊心的可怖画面,肯定会把人吓坏了。还是等自己缓过来一点再说吧,现在的状态这么差,实在不适宜让别人看见。

”不用了……我没事……你早点休息吧……”他本来就很难受,勉强说了几句话后,又开始咳嗽不止。眼前黑云阵阵,直咳得似要掏心掏肺一般,江停全身颤栗着按压住伤口,脊背紧紧抵在床架边,气都快要喘不过来了。

充满血腥味的液体灌满了他的气管,缺氧让人五脏六腑都绞紧在一起,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头脑冷峻的他依然还能分辨出屋子外面的动静——老雷就站在门口,一直没有离开。

“他要做什么?为什么还没走?”江停一边咳,一边满腹狐疑的仔细地倾听着门外的风吹草动。

走廊里安静极了,好半晌,都没有响起任何脚步声。显而易见,那人就一直伫立在门口,始终没有回自己的房间去。

这么晚还不去休息,他守在外面干什么?如此可疑的举动实在太过反常,江停下意识看了看紧闭的房门,他骤然意识到了什么,那双黑澄静明的眸子里,闪烁过一抹寒冷砭骨的光。

引擎轰鸣就像野兽的低吼,车窗外的景物都在急速后退,疾驰的越野车恍若一道闪电,劈开浓雾般的夜色,在高速公路上只留下一道飘散的尾烟。

“你开慢点好不好?且不说要被罚款,我们可还没有活够呢。”步重华一边指挥着行驶路线,一边不满的责怪道。

然而,此刻的严峫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凌乱的脑海中反复萦绕的只有那一张苍白清隽的脸,素净得就像淤泥里开出来的花。一想到此刻正在承受痛苦的爱人,他的五脏六腑都仿佛被沉甸甸的冰块拖拽着往下坠,狠不得轮胎底下能生出双翼,嗖的一下便将人送到江停的身旁。

步重华熟悉路况,他指挥着车辆上了高速公路,然后在靠近小镇附近的路口驶出,这样就大大提高了速度,很快便风驰电掣地赶到了江停他们歇息的白水河镇。

到了小镇,依照老雷的位置分享,他们很容易便找到了那家叫客如归的小旅馆。车子刚停稳,就看见一个中年男人一瘸一拐的迎上来,沧桑困顿的脸庞因为极度的兴奋而容光焕发。

“是严先生吗?”他眉开眼笑的问道。

“我就是。他人在哪里?”严峫下了车,迫不及待的问。

“二楼,207房间。”男人伸手朝楼上一指。

“他没有离开吧?”尾随其后的吴雩有些不放心。

“没有没有,我一直就在门口守着呢。他一步都没有出来过。”老雷信誓旦旦地说。

严峫飓风般朝着楼上飞奔,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乃至整个胸腔都紧张得蜷缩成一团。

多少的担忧,多少的惧怕,多少的心疼,都在此刻宛若洪水决了堤。他只想不顾一切地扑过去将那个伤痕累累的人紧紧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温柔的告诉他:“江停,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从今以后,再也不会把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留下了。我要陪着你,把失去的记忆一点点找回来。你曾经如此爱我,相信在不久的将来,那些刻骨铭心的过往一定会回来的。还记得吗,你说你要活到九十九,而我,就活到九十七。所以不着急,我俩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207的房间号明晃晃的映在眼前,严峫急不可待的伸手去推,房门从里面反锁了,根本纹丝不动。

“江停,我是严峫,我来接你回家了。你把门打开,好吗?”他竭力按耐下砰砰直跳的心脏,一边敲门,一边轻言细语的朝里面说。

屋子里安静极了,没有任何一点回应。

“江停!开开门,我是严峫啊!你听见了吗?开门!!”严峫这次手上用了一点劲,声音也情不自禁的拔高了。

然而,只隔着一扇门,里面却依然悄无声息,恍惚并没有人,寂静得叫人心里发慌。

联想到老雷所说的,看见江停在流血,并且吩咐他去购买了缝合针,那伤口绝对是裂开了。严峫站在鸦雀无声的门外,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惊惧。难道,里面的江停已经发生了什么不测?这想法才一冒头,立刻就如乱刀绞到严峫的心底,微凉的薄汗唰地一下便沁透了他的后背。

“我去叫老板娘拿钥匙开门。”老雷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了。牵挂着那一百万的酬金,他神色慌张的扭头欲下楼。

心急火燎的严峫哪里还等得及,他脸色铁青的朝后退了几步,猛地冲过去抬脚狠狠一踹。只听咣当一下,门锁已经被暴力破坏,木质大门发出痛苦的呻吟,吱吱嘎嘎地打开了。

“江停!”严峫疾呼着那人的名字闯进去,定睛一看,表情却瞬间被凝固。

房间里没有开灯,狭小的空间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后窗大开着,借着外面透进来那点亮光,依稀可见屋子里一片凌乱,床单上,地板上,到处都遗留着干涸的暗红,然而,那个身受重伤的人却是没了踪影。

步重华摁下了电源开关,白花花的日光灯骤然照着满地狼藉。浸透了鲜血的绷带扔在地上,床头柜上散落的医疗器械上全是斑斑血迹,这一切,都向人无声昭示着那具千疮百孔的躯体曾经承受过怎样的痛苦折磨,可是,现在的他,究竟去了哪里?

“不是让你看好他吗?现在人呢?”严峫从一进来看到那满眼的猩红,心脏就控制不住的痉挛抽搐,他转过头盯着老雷,目光狠戾得仿佛要噬人的猛兽。

江停的事情太过错综复杂,当时的严峫也没时间跟老雷说的太详细,只简单告诉他,自己立刻就会赶过来,在此期间,让老雷一定要把人看好,绝对不能有一点闪失。

“我……我一直寸步不离的守在门口啊。不放心还问了他好几次话,他都在里面答应我了呀。我……我也就你们来这会才下去了一趟,其他时间,眼睛都不敢眨的在这盯着呢,他确实一步都没有出来过……”老雷眼看着人不见了,也是脸都吓白了。心里绝望的想——完了完了,这一百万泡汤了,我咋那么倒霉啊!

吴雩迅速走到窗口朝外望,这小旅馆背后便是一望无垠的田野,远处可见连绵起伏的重重山峦。

房间在二楼 ,离地面大概有四米左右高,跳下去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只是联想到那人腹部的伤,吴雩的心脏忍不住抽了一下——落地那一瞬间,肯定是极疼的吧。

显而易见,江停是从这里逃走了。看着窗外那无边无际的原野,严峫面色仓惶地发出束手无策的哀鸣:“他伤得那么重,可是天色已暗,面积又这么大,我们究竟该往哪里去找他啊?”

还是步重华临危不乱,他沉着冷静的说:“这后面的大山上有国家保护的珍稀木材,经常有人来偷偷砍伐,所以白水镇派出所有警犬。我们可以让他们出动帮助一起搜寻,这些警察对地势很熟悉,江停身上有伤,他跑不远,我们一定可以找到的。”

严峫一听这话,仿佛在黑夜里看到了一丝曙光,他一把攥住步重华,简直一秒钟都等不及:“那还站在这里干嘛?赶紧打电话啊!”

大家的担心一点没错。硬撑着从窗口跳下来那一刻,刚缝合不久的伤口随即便重新豁开了,江停几乎快把牙齿咬碎了才生生遏止住那声痛呼。眼前陡然一片漆黑,他下意识伸手扶住墙壁才让自己没有当场倒下。嗡嗡的耳鸣好像大脑里飞进了无数只飞蛾,按在伤口处的手明显感到一阵阵温热粘稠的液体正在迅速涌出来。

“又裂开了……”他沮丧地垂头看了一眼满手的黏腻,嗓子眼里骤然涌上一股腥甜,呛得他忍不住咳出声来。一道殷红的血箭猝不及防地从嘴巴里飙了出去,溅落在地上的杂草丛中。江停伸手擦了擦嘴唇,心里暗自想,还好,晚上别人看不见。

他用手扶着墙壁,支撑着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俗话说,最危急的时刻,往往能够激发出人的无尽潜能。老雷的反常举止,让江停意识到对方已经报警,此刻正守在门口监视着自己。费尽周折才逃出来,绝不能功亏一篑。他即便是死,也不愿意又落到那些人手中。

不屈的傲骨支撑着这具孱弱到极点的身躯,他似乎总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强行压抑所有的虚弱与痛苦,让那根支撑灵魂的脊梁伤痕累累却难以折断,永远一往直前。

江停捂着伤口,无比艰难,却又无比坚定地朝前方的原野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黑黝黝的天空铅云密布,荒郊野外,视线变得愈发模糊。江停踉踉跄跄,高一脚低一脚地跋涉在田野中。腹部的伤口一阵紧过一阵的疼,像是伸进了一只大手狠命的在内脏里蹂躏着,撕扯着。江停使劲的按压着,可是一股一股的鲜血还是不停的顺着指腹涌了出去,染红了他的大半个身子。他知道,现在的自己,必定狼狈到了极点。

沿路的草丛中都沾染上了他的血,视线越来越迷蒙,最深重的痛苦从体内一直透出来。四面都是呼啸的风声,就像无数的冤魂在耳边哀嚎。江停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只知道要尽快逃离。脚下的每一步都如同刀割,他听到自己的喘息声越来越吃力。小腹部的剧痛延伸到了全身的神经末梢。一次次觉得自己快要失去知觉了,又一次次挣扎着不让自己昏过去。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一定得逃出去,逃到那些人力不能及的地方。

突然,远处传来了一片异常喧哗的声响,有凌乱嘈杂的脚步声,有汪汪的犬吠声,无数的手电强光在黑夜里扫来扫去,“他在前面!”此起彼伏的呐喊声震彻耳膜:“就是这边没错!”

“小黑已经确定他的踪迹了!”

“快,追过去!”

“他跑不远!”

刺耳的嘶吼,灼目的手电,警犬的狂吠,沼泽一般的草地,无数的场景光怪陆离,在虚空中化成了刀片,将人的大脑切割得鲜血淋漓。。

记忆从深渊中浮现出庞大的黑影,那个可怕的噩梦又回来了。他从岳广平家仓惶跑出来,远处警笛震天,红蓝交错的光铺天盖地。到处都是划破黑夜的手电强光,密密麻麻的追兵在身后步步紧逼。

他飞快的上了车,油门一踩到底,仿佛一只困在陷阱里的兽,左冲右突,明知道四面楚歌,却还想拼死撞出一条生路,哪怕最终粉身碎骨。

下一秒,前方猝不及防的冲出了一辆变道的车。

“砰”的一声巨响,剧痛,眩晕,天昏地暗,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惨白的ICU病房。

难道要再次重蹈覆辙?难道这一生就真的永远无法摆脱闻劭的魔爪?

江停咬了咬牙,幽黑的眼眸掠过一丝坚韧与倔强,他毅然转过身,用尽了所有力气跌跌撞撞的继续走了下去。

耳边突然听到一片哗啦啦的流水声,江停脚步一滞,他万万没想到,原来这片原野的尽头,竟然会是一条水流湍急的大河。

跑,快跑!他们快追上来了!

有个声音在他的脑海中歇斯底里的嘶吼着,这些人来抓你了!

他趔趔趄趄的奔过去,瞳孔却骤然放大,眼底渐渐渗出绝望的神情。

浩浩荡荡的水流如同奔腾的野马,在宽阔的河道里直泻而下。举目四望,极其晦暗的视线范围之内根本看不到附近有桥梁,自己居然被逼至绝路了。

呐喊声,脚步声,狗吠声,连成一片,明亮的手电光交错辉映,影影绰绰的人群逐渐向他围剿过来。

这一切,就和那天的情景一模一样。

狩猎的鹰犬已经将四面八方围得水泄不通,而自己,就是那只无路可逃的困兽。难道,就只能束手就擒,再度身陷囹圄吗?

“他在那!”“找到了!”惊喜的喊叫声近在咫尺,连警犬湿热的喘气声都已经清晰可闻。

仇恨与不甘燃烧着鲜血漫进双瞳,江停冷冷的站在那里,一颗心,凝结成无望的荒原。

不,我宁愿死,也绝不肯再一次落在你们手中。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狠绝的光,毫不迟疑的转过身,朝着那波涛汹涌的水面就准备纵身一跃。

“不要!”突如其来地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呼在身后炸开,如此的熟悉,它就像虚空中伸过来的一根绳索,刹那间羁绊住了江停下坠的身体,将人一下子定在了原地。

是谁在叫我?那声音,仿佛肝胆俱裂一般痛不可遏。江停迟疑着回过了头,想看一眼,在这个冷漠无情的人世间,还有谁会如此在意自己的死活。

“江停,我来了,我来接你回家了,你别怕……”一个人影一步一步朝他走了过来,他走得很慢很慢,仿佛已经跋涉过千山万水,每一个脚印都浸染着斑斑血迹。

江停怔怔地僵立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他。那是一张鸷猛而英俊的脸;那是一张被焦灼与不安烧灼的脸;那是一张被强烈的心疼折磨的脸;那是一张在梦中与自己温柔缠绵的脸;那是一张在他最痛苦,最无助的时候,脑海中下意识不断思念的脸——刻骨铭心的脸——严峫的脸。

“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把你弄丢了……一切都过去了……江停……别怕……我来接你回家了……”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朝站在河边的江停一点点慢慢靠近,温柔而怜惜的声音流淌进江停的耳朵,像一只轻柔的大手缓缓抚摸着他紧绷的心弦。眼底的狠戾一分分缓慢褪去,江停面色苍白的看着他,恍若梦呓般的喃喃唤了一声:“严峫……”

“是我……是你的严峫……”那人哽咽着回答了一句,猛然敞开双臂,将那个摇摇欲坠的人一把紧紧抱在了怀里。

“我终于……找到你了……”他俯下身子,将脸颊与江停贴在了一起,那一声呜咽中不知道蕴含了多少心酸与痛楚。滚烫的热泪夺眶而出,沿着江停消瘦的脸庞簌簌滴落。

熟悉的味道将他层层环绕,宛若成熟的森林与大海,那么的好闻,那么的静谧。温暖的怀抱,似乎可以隔绝这世间所有的寒冷与孤独。无数关于他的回忆如同轻柔的杏花烟雨,纷纷扬扬的飘落在江停脑海中,浮现出暖融融的光影。

他想起了那个梦——自己被困在了阴冷的深水中,是严峫不顾一切的游到了水底,拖拽着自己拼命想逃出生天。他缺氧了,几乎窒息。那人将嘴唇贴过来,给他渡气。幽暗的水中,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那人微微阖闭着双眼,虔诚得如同在和自己接一个悱恻缠绵的吻。长长的睫毛在水底荡漾着,仿佛随风飘扬的垂柳,好看得惊心动魄……

他想起了自己从ICU里出来那一天——那人笑逐颜开的喂自己喝粥。明明已经熬至软糯的米粒,他还细心的用小勺在碗底研磨得极其细腻,这才一口一口喂到自己嘴中。怕他不喜欢喝粥,一边喂,一边哄:“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流食,等再好一点,我就去买你最喜欢的奶黄包给你吃。我已经侦查过了,医院拐角处那里有一家包子铺的奶黄包做得可地道了,你一定会喜欢……”

江停永远记得,当时那人的笑容像太阳一样温暖,像白云一样干净,纯澈得没有一丝杂质。

他吃了,那家的奶黄包确实很好吃……最感动的不是包子的味道,而是关于我的一切,你都全部放在心上……

他想起了发着高烧的那一夜——那人将痛哭失声的自己抱在怀里,一边温柔地抚摸着他僵直的脊背,一边轻言细语的安慰着自己:“都过去……江停……我在这呢……你有我了……别怕……”

从此心心念念,从此刻骨不忘,那是来自人间唯一的一点温暖,那是江停被暴雨冲刷的世界中一缕遥远而明媚的光……

“严峫……”他声音小小,哑哑地叫着他的名字。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在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特别委屈,就是觉得特别难过。一缕嫣红从漂亮的眼尾慢慢泛起,像是含着晃晃荡荡的一汪水,一瞬间,就破了。

他伏在那人怀里,像是一只伤痕累累的小兽,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让自己歇息的窝。满眶的泪水怎么忍也忍不住,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挣扎,所有的无奈,所有的痛苦,都全部酣畅淋漓地倾泻在这个宽阔而厚实的肩膀之中。

“没事了……都过去了……”严峫红着眼睛扳起他削瘦的下颌,轻声呢喃道:“我来接你回去了……”

“回去……”江停的眼眶里含着泪,目光却下意识四处游移。他看见了将自己层层叠叠包围起来的警察,他看见了站在一旁的吴雩,现实的一切通过视网膜反射进大脑,满腔的温情倏然冷了下去,江停身子一僵,缓缓与严峫分开。他一错不错的看着那人,漆黑的眼珠里流露出细细的寒光,像刀锋,像冰霜。他没有什么感情的笑了一下,淡漠地问:“回哪里去?闻劭那里?还是恭州的监狱?”

“闻劭?我怎么可能让你回他那里去?”严峫愕然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不是闻劭的人?”江停的目光在那些警察身上一掠,愈发的黯然:“我也不能跟你回警局去。缉毒行动失败,那么多的弟兄全牺牲了,还有岳广平的遇害,铆钉死在我的枪下……那么多复杂的事件,我说不清……也不会有人相信我的辩解……你们一定认为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叛徒吧……”

说到这里,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江停疲惫地蹲了下去,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从灵魂深处爆发出一声无奈至极的叹息:“我就是大家眼里的耻辱……”

严峫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仿佛有一根巨大的雷管在空气中惊天动地的爆开,炸得他的心脏都在那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他终于知道,江停的记忆究竟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那是他一生中最痛苦,最艰难,最无助的时刻,众叛亲离,孤立无援,就像一叶暴风骤雨之中的小舟,随时都面临着粉身碎骨的毁灭。追捕,逃亡,车祸,长达三年的昏迷不醒……那么多的磨难,那么多的坎坷,这段经历成为了江停一生无法愈合的伤口,每次触碰,必是钻心噬骨的溃疡。没想到,这次的重伤失忆,竟然又将他一个人孤零零的滞留在了这段最不堪回首的记忆中。难怪他会有这种草木皆兵的戒备与警惕,那是因为,濒临绝境的他除了遍体鳞伤的自己,再没有任何人可以信赖与倚靠。

脑海里似乎下了一场铺天盖地的大雪,白茫茫一片,凋尽了世间所有的颜色。他绝望地伫立在那里,任凭鹅毛般的雪片扑向自己,直到把他悲伤的双眼,也埋在这没有一丝希望的惨白中。

“没人相信我……没有一个人会相信我所说的一切……”江停低垂着头,喃喃重复着这句话——那是来自闻劭的诅咒,他一生逃不出的梦魇。

严峫的喉头酸楚得一阵阵痉挛,极度的爱怜将人柔肠寸寸扯断,拧出近乎窒息的剧痛。他缓缓蹲了下去,含着眼泪看着那人蜷缩成一团的身体。江停的手始终捂着自己的脸,严峫只能看见他凌乱的黑发和微微弯曲的脖颈,那一小段肌肤,苍白得让人心碎。严峫伸手轻轻捧起了他的脸,像是小心翼翼捧着一件已经千疮百孔,随时可能分崩离析的稀世之宝,深邃的眼底全是爱到极尽的心疼。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他的眼睛在黑夜里闪闪发光,好像里面飞进了千万只萤火虫,好像要用它们积攒了一辈子的灯火,驱散爱人眼中的悲伤与迷惘。

“这一切都是闻劭他们的阴谋,他故意让你陷进这样无法回头的绝境。那次缉毒行动的失败,是因为他事先掌握了警方的动向,故意安排好了陷阱,狠毒地害死了你所有的弟兄。岳广平察觉到了内部有奸细,他怕东窗事发,赶紧让人灭了口,顺便嫁祸于你。还有阿杰抓着你的手开枪打死的铆钉,根本就是一个冒牌货,真正的铆钉其实就是闻劭他本人!所以你们的行动他才能了如指掌,他把这一切都栽赃到你的身上,让你百口莫辩,让你除了他之外,再没有别的路可以选择!你是被冤枉的,一切的罪孽都是来自闻劭,来自那个披着人皮的魔鬼!”他一字一句,沉稳而清晰地讲述着这一段痛彻心扉的过往。

这一切对于江停来说,仿佛是一道又一道霹雳,从头顶到耳膜轰然劈开。他抬起错愕至极的脸庞,喉咙里仿佛被堵进了一个艰涩的硬块,让人根本无法说出完整的字句。严峫的声音在耳边回荡着,江停呆呆地看着他,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似乎眼睛里也有一只萤火虫,那小小的虫子裹在泪水中,反射着对方熠熠生辉的眼睛。

多少的伤痛,多少的隐忍,多少的屈辱,仿佛重重叠叠的坚冰,这么些年,牢牢的将人禁锢在里面,尝尽万般苦楚。一直存着那样一点卑微的希冀,渴望在天寒地冻的深渊之中,能够有一只大手将他拯救出去。江停等了好久,好久,等得疲惫的双眼蒙上了尘埃,等得孤独的心灵都生了浮萍。终于,那只望眼欲穿的手朝他伸了过来……

他等的那个人,来了……

心里厚厚的冰,化了……

江停如释重负的笑了,他抬头望着虚空,轻声呢喃道:“闻劭……你输了……”

你一直说,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人再相信我。可是你看,有人相信我,他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我是被冤枉的……

胸腔里郁结多年的那道枷锁终于彻彻底底融化成了一缕白雾,从江停的嘴里吐出去,在半空中瞬间消散。支撑着自己的那股力量仿佛也随之耗尽,他的眼前一黑,身子无力地朝严峫倾了过去。

“江停!”那人惊呼着,一把伸手将他接在了怀里。眼看着江停满身的鲜血和煞白的脸色,严峫打横抱起他朝围在身边的警察疾声大喊:“叫救护车!请赶紧帮忙叫救护车!”

江停闭着眼睛伏在他怀里,额头冷汗如雨,修长的脖颈间青筋都爆了出来,孱弱的身体微微抽搐着,一看便知道正在默默承受着极端的痛苦。

“是不是很疼?忍一忍,我们马上回医院,到那你就没事了。江停,再坚持一下。”严峫抱着他大步朝公路上狂奔。嘴里如此镇定的说着话,其实心里也清楚,他现在的情况绝对很危险了。

江停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微微偏过头,将白纸一样的脸庞埋进严峫的胸膛。在这个无人可见的角落,所有强自克制的疼痛和虚弱都彻底显现出来。一股腥甜的气流直往上冲,微凸的咽喉滚了好几下,依然压制不住,他身子颤栗着忍不住咳出声来。

“你怎么样了?是不是很难受?”严峫担忧地一边跑,一边低头问。

话音未落,胸襟处骤然便被喷上了一片湿热,空气中随即弥漫着出浓重的血腥味。

“江停!”严峫眼眶赤红的愣在了那里,须臾间,仿佛有无数根寒光四溢的梨花针,嗖的一下,穿透了他的心。

步重华和吴雩等人随着严峫一起向公路大步飞奔。救护车已经联系好了,正在朝小镇疾驰而来。就在这时,电话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步重华看见屏幕上跳出来的号码,心脏无端就开始紧缩。

“喂,许局,怎么了?”他接起了电话。

吴雩站在身旁,看着听电话的人脸色忽然变得无比凝重,他的心尖一颤,知道这一定不是好事。

“发生什么情况?”等步重华挂断电话,他忐忑地问。

步重华眼神复杂的看着远处抱着江停正在狂奔的严峫,声音变得极其沙哑:“许局告诉我,尸检报告出来了。陈昌平,是窒息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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