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陌生的靠近

饭馆里堆满了来客。她们说了句回来了，匆匆忙忙的放下书包，就投入到服务来客的工作中了。

　　风莹趁空闲下来的一点时间，偷偷溜到了后厨，到她的父亲那里，说了句“老师叫你过去学校一趟”

　　风莹的父亲叫黄淡金，从她出生开始就开了这间饭馆，至今已经有十余年，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在这里扎了根，积累了人脉，生意也就兴隆了起来。

此时他正在穿着一件蓝色的衬衫，黑色的牛仔皮带裤，满头大汗地切着青菜，但他的头发依然是铮铮发亮，这得益于他长年累月的一个习惯，头上抹油，用梳子每天精心的打扮好，才能到饭馆里。

　　“我现在还在忙呢，你让你妈先看看吧”黄淡金依然有条不紊地处理顾客的订单，留下了这句话。

　　“哼，又是这样，每次都在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呢？这些东西他从来就没看过”风莹对她的父亲早已经有许多的不解。

　　风莹走到了后厨边上的一个木板门，一推开，四周全都由一根根长长的木头围起来，里面放着一张小床，和一张梳妆台，是母亲结婚时的嫁妆。这便是目前金木兰的房间了，过去了十几年，母亲把它打理得崭新如故。

　　风莹敲门走了进去，对金木兰说“娘，您明天有空去学校一趟吗？”

　　金木兰正坐在屋子里，手拿着衣服，一针一线的缝补着凤翔穿了多年的外衣。看到了自己身上已经穿了多年，像皱纹一样越来越深的痕迹怎么也磨不平了。

　　“娘这么去不会给你丢面子吗？”金木兰突然有些自责。

　　“怎么会呢？娘，您能去，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福音了”凤莹挽着母亲的手，上面已经有了一块一块的斑点，“我要您这样一直陪着我，永远永远，才好呢”

　　“你小时候嘴就甜”金木兰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声在屋子里面环绕。

　　翌日

　　“您好，是凤莹的家长吗？”陈有光笑容满面的说。“请您到办公室坐吧，我给您倒了杯茶您慢用”

　　“老师，是我们家凤莹在学校闹什么事了吗？如果发生了什么事，一定是我教子无方”金木兰一坐下就开始表现她的担忧了。

　　“您言重了，小女在校表现良好，我选她为班长，是因为看中她的才能，这点我可以向您保证”陈有光推了推眼镜，“只是，您家里似乎有什么事情影响着小女，我曾几次与其交谈，但都没有效果，所以想请你说明一些情况”

　　“原来是这样啊”金木兰后知后觉，“我早该想到的”她喝了口茶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我的婆婆，由于老祖宗的思想，对我的两个女儿，包括我自己，都是要求极其严苛的人，她们经常要做许多重体力活，有时甚至都赶不上吃饭，就要来学校上课”

　　金木兰从眼角滑落了一滴泪，陈有光顺势给了她一张纸，“谢谢”

　　“我于心不忍，几次和婆婆提议，但母亲觉得我是在和她作对，几番纷争之下，我还是拗不过她老人家”金木兰这一次将茶一饮而尽了。

　　“我明白了，凤莹这孩子，就是太坚强了，什么都不肯说”陈有光语气中带着窃喜。“谢谢您的配合，出门左转直下就到了楼下了，我就不远送了”

　　这天寒风依旧，离开时金木兰走在书香满园的教学楼中，思索着今天所交谈的一切内容。她骑着自行车，回到了饭馆。

　　黄淡金正在和几个同行聚在一起，喝酒寒暄，这是他四十岁以后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乐趣。金木兰一向不干涉他什么，只是把他叫到了一旁“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没看见我和客人们正在吃饭呢，有什么事不能等下再说吗？”黄淡金已经有些醉了，从他说话吐字已经有些不清晰就可以听出。

　　“不行，现在就得说”金木兰一把把他拉到了她的房间里，对着客人连连表示失礼。

　　“我问你，昨天女儿让你去学校，你去了吗？”

　　黄淡金听出了妻子今日的语气与往日不同，便回答的小心翼翼“没有啊，怎么了吗？”

　　“你还说怎么了？风莹因为你妈的原因，经常吃不饱睡不香的，经常迟到，被她老师说了很多回了”金木兰的声音从滴滴答答到像大雨磅礴一样大了。“这些你都不会不知道，但你都没放在心上”

　　“哎呀，烦死了，女孩子要读什么书嘛”黄淡金无所谓地说道“大不了留在饭馆帮忙，合适了就嫁人”

　　“再说了，女孩都是往外走的，我们有臣朋就够了，传宗接代才是大事”黄淡金打了个哈欠，神了个懒腰，还吐出一个酒气涨肚的饱嗝，“你也别多说了，就这样吧”然后就继续喝酒了。

　　“她们每天天没亮就起来了，你起这么早过吗？”金木兰轻声指责道“你平时还能在下午睡一觉，她们可谓毫无休息时间，依我看，必须叫你娘停止她们早上的工作量”

　　黄淡金稍微沉思了一会儿“也是，你说得有理，晚上我就和我娘说去”

　　夜里，黄淡金回到了祖上留下来的宅院，两边是两个柴门的小木屋，最中央是大厅，装饰着黄色带梨花的地板，墙壁上挂着***的肖像，大厅对面用两根木绳悬挂起来一面长方形的镜子，这里住着三户人家，过道上放着水缸。

　　最左边的一间就是黄淡金母亲陈昭然住的房间，她出生于清末，她在四十二岁那年生下了黄淡金，但丈夫英年早逝，靠着祖上的遗产和自己的拉扯把黄淡金拉扯大。她一直希望自己的血脉能够延续下去，因此，在她眼里，再没有什么比传宗接代再重要的事了。在黄淡金同系的兄弟姊妹中，他排最大，余下的两个姊妹不受母亲的器重。因此他一直过着不算富裕但衣食无忧的生活。对母亲也是言听计从。

　　“娘，我和您商量个事呗”黄淡金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等待母亲的回话。

　　“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说吧”

　　“我想让您把凤莹凤翔早上的手工量减少一些，或者取消了”黄淡金每一个字都说得有余地。“您看，可不可以?”

　　老人家直接捧腹大笑了起来“你小子，我还以为什么事呢？我老了，很多事情该由你来了，既然你不满意，那就算了吧，反正一把碎骨头了”

　　“娘，我没有这个意思”

　　“我都懂，就按你的意思来吧”老人家指了指衣柜，“不过里面的电视机可不能拿给她们看，我都还没看过呢，哪能让她们两个小兔崽子先看”

　　“好了，我困了，你走吧”

　　黄淡金夜里躺下的时候，在开着煤油灯的房间里对着身旁的金木兰轻声说道:“我妈同意了，没想到这么简单”

　　“是吗？，我去说了几次就不管用”金木兰开了个玩笑“还得是自家儿子的话管用啊”

　　陈昭然减轻了她们的任务，由五十个变成了二十个，起床时间依旧。凤莹不知道这是黄淡金为她争取到的结果。她一把抱住了凤翔，“姐姐，你的话真管用”

　　“可是为什么都没做啊”凤翔在原地疑惑着。

　　“好啦，好啦，难得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我们快走吧。”

　　凤莹凤翔的学校是1978年后的两年里，由港澳华侨投资修建的，走廊操场都由水泥筑成，篮球场的场地是教师们测量距离后，用粉笔画出来，还有几颗高耸的松树，木棉。一栋教学楼，这里容纳着3500名学生。教学楼前的两侧全都是绿化丛。每一间教室都由红砖搭起，再刷上一层白漆。连同教室内壁也刷了漆。

　　由于凤莹的个头在班里面也名列前茅，所以她只能坐最后几排，她的同桌就是沈臻。沈臻的侧脸，看上去有些冷漠，但又让人不忍多看几眼，两颗眸子像秋波一样流动着，和她微笑着的嘴唇配合在一起，被风吹得微微摆动起来的头发，相结合起来，那是一种任谁看了都无法抗拒的理性的美。

　　凤莹在她旁边坐了下来，陈有光站在讲台上。“下面宣布一个消息，经决定，由凤莹当选班长”

　　台下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黄楼明因能积极组织同学，多次完成团队合作，当选副班长”

　　沈臻在下面轻声细语地说“就他还能当副班长，凭什么啊？”

　　“别这么说，明哥只是平时比较贪玩，私底下对我们可好了呢？”

　　“周捷，你这个黄楼明头号跟班，你能不能别说话啊！烦死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错了还不行嘛”

　　下课后一群男生都围在黄楼明旁边，高声阔轮着“明哥，当了副班长，可不能兄弟几个啊！下午我不想打扫卫生了，您看?”周捷长的三大五粗，但平时一值日都想要偷偷溜走。

　　这个时候沈臻刚刚好经过，黄楼明刚刚说出个好字，就马上转口骂了起来:“好个屁啊，公告上面写得很清楚，热爱劳动，热爱班级，你却想潜逃而走，居心何在?”

　　等沈臻走远了转弯之后，周捷便对这出苦肉计赞不绝口“明哥，你的演技真好，都能做演员了 ”

　　“那可不，也不看看我是谁 ”黄楼明一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下午不会走漏风声，就当我不知道”

　　“是，明哥”周捷还颇有仪式的鞠了个躬。

　　凤莹从今天开始每天都得留下来监督他们打扫卫生了。黄楼明直接当起了甩手掌柜。毫无作为，然后走到凤莹身边说:“小莹，沈臻呢？怎么不见她?”

　　“她身体不舒服，回家了。”

　　“哦，怪不得，我看她走得匆匆忙忙的”黄楼明后知后觉，从宽大的衣袋里掏出了一盒薄荷糖。“你把这个给她吧，我知道她不喜欢我，拿过去也不合适”

　　凤莹听了他的意思，“不是，你就对沈臻怎么感兴趣啊？你不会暗恋人家吧？”

　　黄楼明一听，撒了个他最不擅长的谎话“都是同学，互相关心是应该的嘛”

　　“那我怎么没见你这么关心过我”凤莹拍了他的肩膀，露出了意味深长的微笑。“给我吧，我会帮你拿给她的”

　　“真的吗？，谢谢你，小莹！”黄楼明的眼睛里突然明亮起来，像是闪烁出一道光芒。

　　“瞧你这幅痴心样，还当人家的老大呢”凤莹有些嘲笑他，临走前说了句“走了啊，以后记得关好门窗”

　　天很蓝，没有猛烈的阳光，也少有云朵，微风把树叶阵阵拂落，在秋日橘黄色的夕阳下顺着起伏的声音，精灵般地跳起了秋之舞。

　　“沈臻！沈臻！”凤莹在后面一路狂奔，终于追上了她。

　　沈臻转身，一片落叶正好掉落在她的头发上，像一只趴在上面的蝴蝶。扬起她毫不吝啬的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在夕阳的照射下显得弧度分明：“凤莹，怎么啦？”

　　“这是黄楼明让我给你的，我知道你有些讨厌他。”凤莹刚跑完说话需要一句一句的换气

“于是找了个你生病的借口，结果他就硬要我拿给你了。”

　　“是这样啊，那他真的有心了”她伸手拿过那把薄荷糖，伸出洁白的手指拿了一颗，然后目光对着凤莹“你帮我个忙吧，多拿掉几颗，我就吃这一颗就好了”

　　“那我帮你拿回去了。”

凤莹想，这两人怎么这么奇怪呢，明明平时和别人都有说有笑的，怎么一见到对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有了烦恼呢？人类心灵，真是奇怪又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