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一只粗糙、满是老茧的手猛地伸进柴禾堆，死死揪住了小草枯黄打结的头发，硬生生把她从柴火垛里拽了出来。
小草疼得眼泪直冒，却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嘴唇。
小草爹瞪着通红的眼睛，另一只手高高扬起，粗糙的巴掌带着酒气的风，眼看就要落在她脸上。
恰在这时，两道身影从巷口快步走来——是郭铭逸和阿离。
郭铭逸见此情景，眉头瞬间拧紧，脚步陡然加快，上前一把攥住小草爹扬起的手腕。
他的手指力道极重，捏得小草爹“哎哟”一声叫出来，酒意都醒了大半。
“你干什么？”郭铭逸的声音冷得像冰，没等小草爹撒野，便猛地一甩手腕，将人狠狠推出去。
小草爹踉跄着跌坐在地上，还想爬起来撒泼，郭铭逸已经上前一步，抬脚顶住他的胸口，没多废话，只三两下利落的动作，便将挣扎的小草爹再次按在地上，打得他哭爹喊娘，再也没力气起身折腾。
阿离站在一旁，默默护在小草身后，挡住了她看向地上的视线。
再看躲在郭铭逸身后的小草，那张小脸蜡黄得像蒙了层洗不掉的灰，颧骨高高凸起，衬得一双眼睛格外大，却没半点神采，只剩惊恐在里面打转。
嘴唇干裂得翻起了白皮，轻轻动一下都像要裂开，连带着声音都透着干哑。
一头枯黄的头发纠结成乱糟糟的一团，沾着草屑和尘土，像田埂上被霜打枯的野草，风一吹就簌簌晃，随意伸手抓两下，都能薅下几根断发。
她身上那件旧布衣洗得发白，补丁摞着补丁，针脚歪歪扭扭，明显是凑活缝补的。
胳膊和细瘦的小腿露在外面，蜡黄的皮肤上满是青紫交错的伤痕，新伤叠着旧伤，有的还结着发黑的痂，竟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
她紧紧贴着郭铭逸的衣角，身子还在微微发颤，不管小草爹在地上怎么叫骂，说什么也不肯再往家的方向挪一步，眼里的怯意像浸了水的棉花，沉甸甸的压着人心。
跟着郭铭逸回了武馆，暖烘烘的气息裹上来，她却还是绷着身子，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走。
攥着衣角的手反复揉搓，布料都被捏得发皱，犹豫了半晌，才慢慢抬起手，从怀里摸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布包——布包是用娘亲生前的旧头巾改的，边缘都磨得起了毛。
她指尖发颤地打开布包，里面是几枚用油纸包了又包的铜板，零零散散数下来，不过十个，有的还沾着陈旧的泥土。
小草把铜板轻轻捧在手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呼吸都放得极轻，声音细若蚊蚋，像怕惊扰了什么：“这……这是我攒的保护费，郭……郭大哥，求您……求您保护我，我再也不想回家了。”
话还没说完，她眼前突然一阵发黑，武馆里的桌椅瞬间变得模糊，身子晃了晃，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直挺挺地往前倒去。
手心的铜板“哗啦”一声撒落在地，有的滚到桌脚，有的撞在门槛上，发出清脆又细碎的声响，在安静的武馆里格外刺耳。
郭铭逸素来是副冷峻模样，眉眼间总凝着几分生人勿近的冷硬，连下颌线都透着利落的凌厉，府里的仆从见了他都要下意识放轻脚步。
可此刻，当他瞥见小草直挺挺倒在地上，那双眼眸里的寒意瞬间褪去几分，冷峻的面容竟难得有了一丝松动——
眉心几不可察地蹙起，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连带着原本紧绷的唇线都柔和了半分，少了些往日的疏离。
他快步上前，动作没有半分迟疑，弯腰便将人打横抱起。
指尖刚触到小草的衣料，便觉出一阵轻得发飘的重量，小姑娘瘦得像片被风一吹就会飘走的羽毛，单薄的身子还带着柴垛里沾染的、未散的寒意，顺着衣料渗到他的掌心。
郭铭逸心头微沉，不自觉地收紧了手臂，将人护得更稳些，脚步也加快了几分，朝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路过散落的铜板时，他还不忘抬眼示意身后的仆从收拾，目光落在小草苍白的小脸上，那抹冷硬里，又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妥帖。
郭家在镇上本就是响当当的人家，不仅家底殷实，行事也素来体面，是邻里都敬重的存在。
府上的庭院更是打理得宽敞雅致，青石板路绕着锦鲤池蜿蜒，廊下挂着的宫灯衬着爬满藤蔓的木架，连墙角的青苔都透着几分讲究。
府里的仆从加起来足有十多个，各司其职，平日里洒扫、奉茶、打理庭院，个个都守着规矩，连走路都轻手轻脚，偌大的宅院总透着几分安静祥和。
可今日这份安静，却被郭铭逸的身影彻底打破。当
他抱着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跨进大门时，最先瞧见的是在庭院东侧洒扫的张妈——
她手里的竹扫帚“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直勾勾地望着那个缩在少爷怀里、穿着破旧布衣的孩子，连灰尘飘到脸上都没察觉。
廊下正端着茶盘要往正厅送的丫鬟春桃，也猛地停住脚步，茶盘晃了晃，滚烫的茶水差点溅出来，她却只顾着踮着脚张望，嘴里还忍不住跟身旁的小丫鬟小声嘀咕：“那是……少爷抱回来的？”
连平日里最沉稳的管家福伯，也从账房里快步迎了出来，手里还攥着没算完的账本，走到郭铭逸跟前时，目光在小草身上转了两圈，眉头微蹙，眼里满是掩不住的诧异——
自打他进府，就没见这位素来冷硬的少爷，对谁这般上心过，更别说抱着个陌生的小姑娘进门了。
消息像长了脚的雀儿，扑棱棱地在府里传开，没一会儿就飘到了正厅。
郭铭逸的爹娘正坐在八仙桌旁品着新沏的雨前茶，郭母手里还捏着串佛珠，郭父刚放下茶盏，就听见外面传来仆从的轻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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