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吵得面红耳赤,公堂下的衙役和围观百姓都屏着气,连风穿过堂外树梢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落落指尖轻轻叩着公案边缘,目光落在郭铭逸身上——少年虽面带怒色,脊背却挺得笔直,眼神清亮坦荡,没有半分闪躲。
她沉默片刻,忽然开口,声音透过公堂的寂静传得清亮:“郭铭逸,你可是平原大将军苏明澈的徒弟?”
郭铭逸正攥着拳想反驳那汉子的胡话,听见这话猛地一愣,眼神里满是诧异,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躬身行礼,语气多了几分恭敬:“回大人,正是,小人月初刚拜入苏将军门下,每日在武馆习武。”
落落闻言,紧绷的嘴角稍稍放缓,握着惊堂木的手指也松了些,话里带了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温和:“本宫……本县与苏将军乃是夫妻,论辈分,你若喊我一声‘师娘’,也合情理。”
这话一出,不仅郭铭逸惊得睁圆了眼,连堂下的衙役和百姓都低声议论起来。
郭铭逸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脸上瞬间绽开喜色,连忙又深鞠一躬,声音里满是激动:“师娘!”
“既然你是明澈的徒弟,”落落话锋陡然一转,目光从郭铭逸身上移开,落在那缩着肩膀的汉子身上,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淬了冰,“我便信明澈的眼光,信你品性端正,断不会无端诬告旁人。”
她顿了顿,手指重重按在公案上,声音陡然拔高,满是威严:“堂下之人!你若再敢狡辩,编造谎言蒙骗本县,休怪本县下令用刑,让你尝尝皮肉之苦!”
那汉子见落落动了真格,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却还梗着脖子硬撑:“大人!小人真的是被冤枉的!这小白脸就是栽赃!您不能凭他一句话就用刑啊!”
落落眼神一厉,手中惊堂木“啪”地拍下,震得公案上的文书都微微颤动:“本县断案凭证据,更凭法理!你行迹可疑,言辞反复,拒不认罪,还敢在此狡辩!
来人!取夹棍、钉床来,今日便让你尝尝不招供的滋味!”
衙役们齐声应和,立刻转身去取刑具,沉重的脚步声在公堂里回荡,听得人心里发紧。
那汉子看着衙役们搬来的夹棍——黝黑的木架泛着冷光,铁钉床更是透着森然寒意,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方才的嚣张气焰荡然无存。
待衙役们将刑具摆在他面前,伸手要拉他时,那汉子终于撑不住了,“噗通”一声跪趴在地上,连连磕头,额头撞得青砖“咚咚”响,声音里满是哭腔:“大人饶命!小人招!小人全都招!求您别用刑!求您了!”
他瘫在地上,浑身发抖,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混着眼泪鼻涕,把灰扑扑的脸弄得一塌糊涂。
喘了好一会儿粗气,他才断断续续开口:“小人……小人叫温幸然,家就住在城南的破巷子里。
小人有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叫楚惊寒。
他命好啊……爹娘走得早,却得了远房亲戚的接济,不仅识了字,还学了门木匠的手艺,前年更是娶了个貌美贤淑的媳妇,叫阿莲。
那阿莲生得白净,说话又温柔,对楚惊寒百依百顺,前两个月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儿子,楚惊寒给孩子取名叫楚念安,天天抱着孩子笑得合不拢嘴,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羡煞旁人……”
“可小人呢?”温幸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不甘的怨愤,“小人爹娘死得早,没人管,从小就跟着街头混混瞎混,长大了也没个正经营生,只能靠帮人搬东西混口饭吃。
前些年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可她嫌我穷,没过半年就跟着一个货郎跑了,把家里仅有的一点值钱东西也卷走了。
自那以后,小人就更浑了,天天泡在赌坊里,总想着能赢点钱,把日子过好点,可偏偏手气差,输多赢少,欠的债也越来越多……”
“前几日,赌坊的人又来催债,说再还不上就打断小人的腿。
小人被逼得走投无路,夜里躺在破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就想起了楚惊寒。
“楚惊寒那小子日子过得多好啊!娶了阿莲那样的媳妇,家里木匠活一桩接一桩,手头肯定攒了不少银子,哪像我,天天被债主子追着跑。”
温幸然趴在地上,声音里满是嫉妒的怨毒,“前几日我故意找他喝酒,席间净挑难听的说——
我说阿莲看着白净,其实颧骨高,根本算不上漂亮,上不了台面;还说我好几次撞见她跟邻居吵架,脾气比泼妇还大,说他娶了个祖宗回家,天天受气。”
“我就想气气他,让他也尝尝不痛快的滋味。
没成想他还真当了真,当场就红了脸,跟我吵了两句,摔了酒杯就走了。
后来我听赌坊的人说,他那天气冲冲地去了赌坊,说要借酒消愁,一把就押了十两银子,最后输了个精光才走。”
温幸然咽了口唾沫,眼神里闪过一丝贪婪:“我见他心绪不宁,又输了钱,家里肯定没人顾得上防备,心里那点歪念头就冒了出来——反正我欠的债也还不上了,不如去他家偷些钱财,先把债还了,剩下的还能再去赌两把,说不定就能翻本。
要是运气好,偷的银子够多,我还能躲去外地,再也不用过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我越想越觉得这主意可行,当天夜里就揣着柴刀去了他家。
那是小人平时砍柴烧火用的,想着万一被人撞见,也好有个防身的东西——偷偷摸到楚惊寒家。
他家的院墙不高,小人翻进去的时候,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东厢房还亮着一盏小灯,应该是阿莲在哄孩子睡觉。”
“小人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摸到堂屋门口,刚要推门,就听见东厢房里传来阿莲的声音,好像是孩子醒了,她在哼着摇篮曲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