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首时,眼神清亮如洗,声音不仅透着少年人的爽朗,更带着几分超出年纪的刚正:“启禀大人,小人名叫郭铭逸,今年十七岁,今日辰时刚过,小人按例往武馆去,行至城南柳树巷时,远远就瞥见堂下这汉子。
他没走巷中正道,反倒贴着墙根蹭着走,脑袋埋得低低的,眼神左躲右闪,像是怕被人认出来。
小人瞧着奇怪,便多留了个心眼,走近些才看见,他灰布衣襟的前襟上,沾着好几块深色的印记——那颜色暗沉,边缘还发乌,看着就像是干涸的血迹。”
“更可疑的是,他走路时肩膀缩着,双臂紧紧夹着身子,每走两步就回头张望一次,脚步慌慌张张的,活像刚做了亏心事怕被人追上。
小人习武时,师父常教我们观人辨行,见他这般模样,心里便多了几分警惕,想着定是个行迹不轨之徒,便让随行的小厮先悄悄跟着他,自己立刻往县衙来报案,免得他跑了或是再伤了旁人!”
他话音刚落,旁边那个穿着灰扑扑粗布衣裳的汉子“噗通”一声跪趴在地,膝盖撞得青砖发出闷响,却顾不上疼,连连磕头喊冤,声音又急又哑:“大人冤枉啊!
小人真没做坏事!这小白脸穿得人模狗样,心却是黑的!他就是看小人不顺眼,故意栽赃陷害我!
定是嫉妒小人娶了个漂亮媳妇,见不得小人好,才编出这种瞎话来害我!”
那汉子撒泼的模样让郭铭逸又气又急,他往前站了半步,指着自己的脸,声音里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直白:““你胡说八道!”
郭铭逸气得眉头拧成一团,往前迈了半步,声音也拔高了几分,“你我今日分明是第一次见面,我连你姓甚名谁都不知道,更别提你媳妇了,何来嫉妒一说?你倒说说,我哪里用得着嫉妒你?
再说了我生得眉清目秀,家里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书香门第,平日里上门说亲的人家也不少!
漂亮姑娘若真要选,选我不比选你这满脸横肉、衣着邋遢的汉子强?我犯得着嫉妒你?”
这话戳中了汉子的痛处,他猛地瞪圆了眼,挣扎着要扑过来,却被衙役按得更紧:“你个小白脸少得意!姑娘家就喜欢我这样实在的!你空有张脸有什么用!”
“实在?”郭铭逸冷笑,“实在人会衣襟沾血、躲在巷子里鬼鬼祟祟?实在人会张口就污蔑旁人?我看你不是实在,是心虚!你就是怕我把你做的坏事捅出来,才故意拿‘嫉妒’当幌子,想蒙混过关!”
汉子被说得哑口无言,只能涨红了脸喘粗气,眼神却越发慌乱,偷偷往公案后的落落望去,见她正盯着自己,又慌忙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青砖缝。
若不是见你身上有血,眼神飘得不敢看人,走两步就回头张望,活像刚做了亏心事,我吃饱了撑的管你闲事?
你敢说你衣襟上的血是哪里来的?敢说你方才在巷子里鬼鬼祟祟是在做什么?”
那汉子被问得一噎,却依旧梗着脖子反驳:“我……我那血是方才砍柴蹭到的!在巷子里走是因为我脚疼!你这小白脸少血口喷人!”
“砍柴?”郭铭逸冷笑一声,“这时候家家户户都在准备早膳,哪有人天不亮就去砍柴?
再说你身上连个柴刀都没有,手上也没有砍柴的茧子,你骗谁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公堂下满是火药味,连旁边的小厮都忍不住皱着眉,偷偷拉了拉郭铭逸的衣角。
那汉子被郭铭逸戳穿,脸色瞬间涨成猪肝色,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要扑过去,却被旁边的衙役死死按住,只能扯着嗓子嘶吼:“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白脸!懂什么!
我砍柴怎么了?我乐意什么时候砍就什么时候砍!你凭什么管我!还不是看我穷,想踩着我显你能耐!”
“我显能耐?”郭铭逸气得额角青筋都跳了起来,指着他衣襟上的血迹,声音又高了几分,“你说那是砍柴蹭的血,可这血迹是暗红色的,边缘还带着凝固的硬块,分明是陈血!
若真是刚砍柴蹭的,怎会是这般模样?还有你袖口沾的泥,是城南柳树巷特有的黑泥,那地方根本没有砍柴的林子,你倒说说,你是在哪砍的柴?”
这一连串追问让汉子哑口无言,他眼神慌乱地躲闪着,嘴里却还硬撑:“我……我记错了不行吗!
我是在城外砍的柴,路过柳树巷不行吗!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大人,您可别信这小白脸的话,他就是故意针对我!”
“针对你?”郭铭逸简直要气笑了,“我与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我为何要针对你?
若不是担心你是凶徒,伤了旁人,我何苦多此一举来报案?你自己行得不正,倒反过来污蔑我,简直岂有此理!”
汉子见说不过他,索性撒起泼来,坐在地上捶着青砖嚎啕:“大人啊!您看他欺负人!
他穿着锦袍就看不起我们这些穷苦人!还冤枉我是凶徒!我要是真做了坏事,哪还敢站在这里啊!您可得为我做主啊!”
郭铭逸被他这无赖模样气得脸色发白,刚要再争辩,就见公案后的落落轻轻敲了敲惊堂木,声音沉稳:“够了,休得再吵。
郭铭逸,你说他身上有血、行迹可疑,可有其他证据?”
郭铭逸立刻冷静下来,转头对身边的小厮道:“把方才捡到的东西呈给大人。”
小厮连忙上前,将手里的帕子递了上去,郭铭逸补充道:“大人,这帕子是我在他方才躲着的墙角捡到的,上面除了泥污,还有些暗红色的印记,像是血迹,您可以查验。”
那汉子见状,哭声瞬间停了,眼神里满是惊恐,身子也开始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