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伍 话 —
接下来的几天，魏无羡犹如换了一个人，一反常态、老老实实地抄着家规，不迟到、也不捣乱了。
我转头看向魏无羡，狐疑道：
我（这小子最近怎么突然这么听话了......）
想着想着，魏无羡突然抬眼看向我，我赶忙回头佯装看书。
可是魏无羡并没有和之前一样嬉笑打趣，而是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时不时抬头看看我。
我忍不住开口道：
我魏婴，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魏无羡又抬头看了看我，笑着摇了摇头。
我有些好奇，站起身走过去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魏无羡连忙整个人趴在桌子上，讪笑道：
魏婴不行！现在还不能给你看！
我神神秘秘的，藏了什么？
魏婴嘿嘿，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无奈轻笑一声，道：
我随你喽！
说完，我回到书案前，转头看向蓝忘机；这几天，蓝忘机也是怪得很，只要一来藏书阁，他就整天皱着眉头板着脸。
我好奇道：
我二哥，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蓝湛......
被他抓出皱褶的书页平坦了一些，蓝忘机眉间一松，微微摇了摇头。
我我怎么觉得你最近好像心情不太好......
我起身走到蓝忘机桌前，蹲下身，道：
我真的没事吗？
蓝忘机看着面前人充满担忧的眼神，犹豫着想开口说什么，魏无羡突然起身走来，略带挑衅地看了蓝忘机一眼；蓝忘机好不容易舒展的眉头立即又皱了起来。
魏无羡笑意盈盈地开口道：
魏婴阿清，我听聂怀桑说过几天是清河的清谈会？
我回头看向魏无羡，道：
我是啊，怎么了？
魏无羡走来，蹲下身，一只胳膊搭在我肩上，笑道：
魏婴清河的清谈会蓝先生会去吗？
我既是清谈会，先生自然要去。
我好笑道：
我你莫不是觉得蓝先生不在，你就可以安心偷懒了吧？
魏婴呃......
魏无羡被拆穿小心思，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我无奈笑了笑，道：
我看你刚才趴在桌子上老半天，写了什么？
魏无羡立即来了兴趣，从身后拿出一张纸来，放在了蓝忘机的桌子上，开心道：
魏婴看！怎么样？
我好奇看去，只见画中一名俊秀少年端坐在书案前专注地看着书。
魏无羡只是寥寥几笔，可画中人的神态却是那么的栩栩如生。
蓝忘机朝画上扫了一眼，随即捏紧了拳头，抬眼瞪着魏无羡。
魏无羡将蓝忘机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满带着不屑地勾唇一笑，道：
魏婴阿清，怎么样，我画得像不像？
我仔细端详一番，道：
我这是......我？
魏婴当然啦！
我又仔细看了看，他画得确实很传神，只是我从未想到，他会这么细心地观察我，有些出乎意料道：
我......送给我的？
魏婴嗯，怎么样，喜欢吗？
我笑着拿起画又仔细看了一遍，我原以为魏无羡这个人是一个粗心大意、酷爱闯祸的“捣蛋鬼”，没曾想他也有这么温柔体贴的一面。
我笑道：
我多谢魏婴美意了，我很喜欢。
魏无羡似乎松了口气，轻笑道：
魏婴喜欢就好，我还担心你会不喜欢呢。
我怎么会，你用心画的，我怎么可能不喜欢呢。
突然，蓝忘机将手中的书用力拍在桌子上，猛然起身，蹙眉瞪着魏无羡。
我被蓝忘机的举动吓了一跳，也跟着站起身来，道：
我二哥，你怎么了？
蓝忘机捏紧的拳头不停颤抖着，看着我欲言又止；魏无羡也站起身，看到蓝忘机的神色，有些害怕地躲到我身后，小声道：
魏婴蓝二公子，我只不过是偷懒片刻，你不至于要吃了我吧？
蓝湛你！
蓝忘机确实是生气了，但却不是因为魏无羡偷懒而生气，我在云深不知处这么多年，自认为还是挺了解这个二哥的。
可是，他现在为什么生气，我一时半会儿还摸不清楚。
我魏婴你先坐回去，抄会儿家规。
魏无羡有些不乐意地撇撇嘴，道：
魏婴好吧。
他转身之前，又朝蓝忘机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蓝忘机将他的小动作全部尽收眼底，心头的血压越升越高。
我二哥......
我二哥！
蓝忘机回过神来，看向我。
我二哥，你到底怎么了？有事跟我说，可别吓我啊。
蓝湛魏清......
我嗯。
蓝忘机心头的怒气缓缓压下，此刻的他，恨不得将自己的全部心思倾吐而出。
可是，他怕说出口的结果是自己无法承受之痛；怕失去；怕心爱之人反目。
蓝忘机缓缓吁了口气，平静下来的他似乎有些后悔此刻的冲动起身了，紧蹙的眉头舒展，缓缓松开拳头，垂眸不语。
我抓着蓝忘机的胳膊，轻声道：
我二哥......
蓝忘机抬眼看着我。
我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都怪我，一直缠着二哥帮我抄家规......
他平息心神，缓缓扯起一丝笑意，抬手轻抚着我的脸，沉声道：
蓝湛与你无关，莫要多想。
我真的？
蓝湛嗯。
我松了口气，笑道：
我二哥，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
蓝湛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我点了点头。
我（二哥最近怎么老是生气啊？）
不过好在今天是我罚抄家规的最后一天，明天起，蓝忘机就不用再继续帮我抄家规了，兴许他的心情会好点。
一连半个月下来，就连我也觉得有些疲累了。
接下来几天，蓝启仁去清河赴清谈会，故而也就不用继续听学了；一些世家弟子宛如放了羊，纷纷扬扬的，下山的下山，抓鱼的抓鱼。
云深不知处的规矩：不许杀生，更不许弟子们随意下山。但有了某个“捣蛋鬼”的带头起哄，那些世家子弟们自然也跟着玩心大起。
几天后，我和蓝忘机一如往常坐在藏书阁里看书，临近晌午，一阵熙熙攘攘的声音从藏书阁外传来；我放下书，走到窗前看向外面，只见七八个少年围作一堆，热热闹闹地朝后山走去。
我二哥，最近怎么不见曦臣哥啊？
我若曦臣哥在的话，他们多少还会畏惧些。
这几天，蓝忘机不用继续抄家规、也不用再盯着魏无羡了，他的脸上总算是恢复往日的温雅；他坐在书案前，头也不抬，轻声道：
蓝湛兄长这几日，都在雅室与众长老商议要事。
我商议要事？莫不是彩衣镇水祟一事？
蓝忘机点了点头。
我我之前听曦臣哥提过一句，他说最近彩衣镇频繁出现水祟，作祟扰人。
魏婴我跟你们说，云深不知处......有......的水池，我带你们去......。
魏无羡的声音从外面远远飘来，又是那三人，这次三个人的身后还带了几个其他世家的弟子，其中有两个居然还是姑苏蓝氏的！
聂怀桑远远便瞧见藏书阁这边有人，拍了拍魏无羡提醒了一下；魏无羡朝我这边看来，随即噤声。
几人沉默着走来，魏无羡煞无其事地朝我招了招手，笑道：
魏婴阿清！
我无奈摇了摇头，转身坐回书案前，只听身后传来声音：
聂怀桑三师兄没看见你啊？
江澄怎么可能没看见，那是理都不想理他了！
我坐下拿了本书来看，突然不由自主地笑出声来。
蓝忘机转头看向我，疑道：
蓝湛何事？
我连忙摇摇头，道：
我没什么，我只是觉得魏婴这个人挺有意思的。
只要这个人一出现，好像所有黯淡无光的生活都会变得精彩许多，若生活里多了这么一个有趣的人，任谁都不会感到寂寞吧？想着想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个下午安静如常，唯有蓝忘机的心里七上八下，平日里他最是喜欢看书的，今天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直到傍晚，藏书阁外面渐渐传来窸窸窣窣地说话声，看来都是玩够了、回来了；我放下手里的书，看向蓝忘机，道：
我曦臣哥也该忙完了，二哥，一会我们去找曦臣哥，怎样？
蓝忘机点了点头，道：
蓝湛好。
这时，忽然有只手从藏书阁外面紧扒着窗户伸了进来，紧接着露出了一颗脑袋......不用多想，肯定又是他。
我忍俊不禁道：
我魏婴，难道这门不是给人走的？为何你总喜欢这么出其不意？
魏无羡翻身坐了上来，嬉笑道：
魏婴这样才能给你惊喜啊！
魏婴怎么样，几天不见，想我不想？
我走到魏无羡身边，拍了他一把，无奈道：
我莫要胡说！
我下次可得直接走正门，要不然......
魏无羡眨了眨眼，接话道：
魏婴要不然，我又要挨罚？
我好笑道：
我罚你，你也不会乖乖听话。
魏婴知我者，阿清也！
听着窗户边两人的玩笑声，坐在里面的人一头阴霾，暗自握紧拳头，脸上阴沉的可怕。
魏婴阿清，等听学结束，跟我去莲花坞怎样？
我为何？
魏婴因为我想带你去啊，我想让你看看我从小到大生活过的地方是什么样的。
魏婴到时候，我可以带你打山鸡、射纸鸢，还可以带你去云梦的集市吃好吃的，我跟你说，我们云梦......
魏无羡兴致勃勃地说着莲花坞好玩的事情；我正听得起劲，忽然听到身后蓝忘机的咳嗽声，连忙回头走到他身边，蹲下身，道：
我二哥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咳嗽了？
蓝忘机捂着嘴又轻轻咳了两声，微微摇了摇头。
我是不是最近劳累过度，没休息好？
蓝忘机微微颔首，轻声道：
蓝湛......许是。
我连忙把蓝忘机手里的书拿下来，道：
我那今天晚上就不要看书了，早些休息。
蓝忘机笑着点了点头，魏无羡从身后走来，调侃道：
魏婴是啊是啊，年纪大，就不要熬夜了，小心伤身又伤肾呐！
蓝忘机听着皱了皱眉，我连忙站起身，遏止道：
我别胡说！二哥这段时间一直帮我抄家规，又要帮我补习，任谁都会乏累的。
魏无羡挑眉道：
魏婴好，对不起啊，蓝二公子。
魏无羡毫无诚意的道歉，蓝忘机直接不予理会。
魏无羡偷偷笑了笑，接着从怀里掏出两只兔子塞到我怀里，道：
魏婴送给你。
我哪来的兔子？
魏婴后山啊！说来也怪，这后山人杰地灵，正适合修炼，却不知为何要封禁起来。
我......
封禁后山与禁止提及抹额一事，背后的原因都是因为我。
魏无羡的无心提问，却也不经意让我回忆起一些不愿想起的过往来，心头一阵刺痛，垂眸看向怀里的兔子，无法对魏无羡的问题有所回答。
看出我神色里的不对劲，魏无羡后知后觉地想起聂怀桑说过的话来，正要道歉，蓝忘机猛然起身，朝魏无羡一掌拍去！
魏无羡被他一掌打倒在地；我连忙拉住蓝忘机，道：
我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蓝忘机直勾勾地盯着倒在地上的人，冷声道：
蓝湛滚！
我诧异地看向蓝忘机，道：
我二哥......
蓝忘机不知如何开口，才不会让眼前人受伤，他的眼底泛起涟漪，仿佛我心里的痛苦难过他都能感同身受；片刻后，他轻声道：
蓝湛别怕，我......
魏无羡捂着胸口咳嗽了几声，看来方才蓝忘机并没有手下留情，魏无羡的嘴角竟然渗出血来。
我连忙把兔子放到一旁桌子上，抬手擦了擦魏无羡嘴角的血，皱眉道：
我伤得重不重？
魏婴我没事......
蓝忘机皱眉道：
蓝湛魏清！
我扶着魏无羡站起身，蓝忘机的目光一直盯着我的手看。
我解释道：
我二哥，魏婴不知事情原委，并不是有意要刁难于我。
魏无羡擦了擦嘴角的血，轻声道：
魏婴阿清，对不起，我不知道......
我我没事，你快回去上药吧。
魏无羡点了点头，朝我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藏书阁。
蓝忘机皱着的眉头仿佛能拧出水来，有些心疼又有些不甘心道：
蓝湛魏清，你何时才能......
我垂头道：
我二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不想......不想看到二哥因为我，而伤害别人。
蓝忘机生气的原因不单单是因为这个，可他却无法将事情原委和盘托出。
藏书阁里一时间安静下来，不知过了多久，蓝曦臣来了。
我连忙躲到蓝曦臣身后，扯了扯蓝曦臣的袖子，求助道：
我曦臣哥，你快劝劝二哥吧。
蓝曦臣怎么了？
我将方才发生的事全部告诉蓝曦臣，蓝曦臣听完，笑道：
蓝曦臣就因为魏公子一句失言，忘机就生气了？
我连连点头。
蓝忘机看看我，又看看蓝曦臣，欲言又止道：
蓝湛兄长，我......
我曦臣哥，你看二哥，最近怪怪的，老是跟我生气……
蓝湛我没有。
蓝曦臣笑道：
蓝曦臣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魏公子初来乍到，失口问出也情有可原，弋尘，你万万不能放在心上。
我嗯，我知道，而且魏婴也跟我道歉了。
蓝曦臣这么快就叫名字了？
蓝曦臣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打趣道：
蓝曦臣能否偷偷说来，你二人何时走得这般近了？
我我……
我难为情道：
我曦臣哥，你想到哪儿去了？
蓝曦臣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道：
蓝曦臣能交到新朋友，也算是件乐事。
蓝曦臣好了，忘机，你也莫要往心里去，有些事情强求不来。
我（强求？）
蓝曦臣好了，吃饭去吧，时候不早了。
— 第 伍 话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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