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陆 话 —
昨天蓝曦臣跟我说,彩衣镇水祟一事闹得人心惶惶,所以要我和蓝忘机一起去帮忙除祟。
第二天,蓝忘机和往常一样,一大早就等在门外,两人一同前往雅室。
蓝曦臣忘机,弋尘,昨天跟你们说的可都记住了?
我和蓝忘机点了点头;蓝曦臣颔首道:
蓝曦臣好,行动吧。
两人一左一右跟在蓝曦臣身后出了雅室,没走几步,迎面而来三个勾肩搭背的少年。
蓝忘机一看又是魏无羡,便皱起眉头,恶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我笑道:
我你们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蓝曦臣弋尘,这两位是......
我一一介绍道:
我这位是云梦江氏江宗主的独子江澄江晚吟;另一位是江宗主的首徒魏婴魏无羡。
二人上前一步,抬手行礼道:
魏婴泽芜君。
江澄泽芜君。
蓝曦臣也跟着回了一礼。
聂怀桑躲在二人身后探出一只脑袋,生如蚊蝇,道:
聂怀桑曦臣哥哥......
蓝曦臣温柔道:
蓝曦臣怀桑,前不久我从清河回来,你大哥还曾问起你的学业。
蓝曦臣如何,今年可以过了吗?
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怎得,聂怀桑的声音越来越小:
聂怀桑大抵......是可以......
说着,可怜巴巴地看向魏无羡;魏无羡意会,笑了笑,上前一步,搂着我的肩膀,道:
魏婴阿清,泽芜君,你们这一大早要去做什么?
蓝曦臣除水祟,人手不足,回来找忘机和......
不等蓝曦臣说完,蓝忘机直接打断他,道:
蓝湛兄长何必多言,事不宜迟,就此出发吧。
听到除水祟,魏无羡顿时来了兴趣,喜道:
魏婴除水祟?除水祟我们最拿手了!
魏婴泽芜君,捎上我们行不行?
我扭头看向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打趣道:
我除水祟,你行吗?
魏婴阿清,你也太小看我了!
魏婴我和江澄从小就在湖畔长大,这点小事难不倒我们!
蓝忘机冷声道:
蓝湛不合规矩!
魏婴有什么不合规矩了?
蓝湛除水祟不是让你玩笑打闹!
魏婴你!
眼看二人就要吵起来,我连忙求助于蓝曦臣,道:
我曦臣哥。
蓝曦臣微微一笑,道:
蓝曦臣也好,那就多谢了。
江澄也上前一步,道:
江澄泽芜君,我,我也想去!
云梦多水多湖,江家人对水祟确实拿手,江澄也有人要弥补一下这些日子在蓝家丢的脸。
蓝曦臣好,多谢了,准备一下,一同出发吧,怀桑可同去?
聂怀桑虽然也想跟着去凑热闹,但又想起自家大哥,心中犯怵不敢贪玩,故,拒绝了一同前去除祟。
魏无羡和江澄回去准备,蓝忘机的脸色愈加阴沉,蓝曦臣道:
蓝曦臣忘机,有些时候懂得适时收手,才不会伤人伤己。
蓝湛......
我好奇道:
我曦臣哥,为何答应带上他们?以往夜猎可从不喜欢带这么多人。
蓝曦臣笑道:
蓝曦臣不是你想让我带他们去的吗?
我面色一红,有些难为情地挠了挠头发。
蓝曦臣再者,江宗主的独子和首徒在云梦素有佳名,不一定只会玩笑打闹。
蓝曦臣回头看了眼蓝忘机,无奈摇了摇头。
半晌,二人背着剑过来了。
一行人御剑出发。
彩衣镇距离云深不知处有二十多里地;此镇水陆贯通,不知是小城中交织着密布的河网,还是蜘蛛网般的水路两岸密密贴着民居。
白墙灰瓦,河道里挤满了船只和筐筐篓篓,男男女女、花卉蔬果、竹刻糕点、豆茶丝绵,沿河买卖。
路过一处卖酒的摊子,我不由得多望了几眼,正巧看到魏无羡伸手拿了一坛天子笑,不禁抿了抿嘴。
蓝忘机顺着视线看去,回头沉默片刻,道:
蓝湛......夜猎途中,禁酒。
我撇了撇嘴,道:
我噢......
渐渐的,两岸的居民越来越少,河道也静谧起来;魏无羡和江澄各占一船,边比谁划得快,边打听有关水祟一事。
我思索道:
我彩衣镇数十年来从未有过水祟作祟,为何近几个月来频频出现货船和人落水?
我曦臣哥,你带回去的水鬼尸体到现在都无人认领吗?
蓝曦臣没有。
我曦臣哥,这水祟会不会是被人从别的地方赶来的?
蓝曦臣摇了摇头。
我彩衣镇的人根本不可能养得出水祟,水性极好是一说,这里离云深不知处那么近,但凡有邪祟出现,我们都不会放任其持续作祟,连续残害那么多人。
魏婴是啊,泽芜君,而且这水祟都聪明得很,万一它们一直躲在水里不出来怎么办?
蓝曦臣找到为止。
魏婴就用网抓?
我不然呢?你有什么更好的方法吗?
魏无羡笑了笑,没有作答。
我看着水中沉静的网绳,沉声道:
我不过,要是真有什么东西能引它们上来就好了......
一句话没说完,蓝忘机便出声制止道:
蓝湛魏清!
我撇了撇嘴,不再说什么,突然魏无羡厉声道:
魏婴阿清,看这里!
我转头看去,只见魏无羡手中竹桨一划,一道水浪飞溅而起,全朝我和蓝忘机身上打来。
二人立即轻功跃起,飞到了另一只船上;我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打湿大片的衣摆,回头看向魏无羡,道:
我你这是做什么?
魏无羡笑而不语,紧接着飞身而起,将那只船底朝天整个踢翻,船底竟然扒着几只面目浮肿、皮肤死白的水鬼。
见状,几名门生出手将几只水鬼制住。蓝曦臣笑道:
蓝曦臣魏公子,你怎知它们在船底?
魏无羡得意洋洋地看向我,昂首道:
魏婴简单!吃水不对!
我怎么不对?
魏婴刚才那只船上只站了两个人,吃水却比三个人还重,所以船底肯定有东西。
蓝曦臣赞许道:
蓝曦臣果然经验老道。
魏无羡来到我和蓝忘机的船上,有些歉疚地摸了摸鼻子,低声道:
魏婴阿清,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泼你水的......
我算啦,看在你这么厉害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魏无羡一转笑脸,搭上我的肩膀,开心道:
魏婴我就知道阿清你宽宏大量,一定不会生气的。
蓝忘机冷眼看着魏无羡,道:
蓝湛你为何要跟来?
魏婴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跟阿清在一起喽!
蓝忘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魏无羡故作疑惑,明知故问道:
魏婴蓝二公子,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莫不是晚上没有休息好?
蓝忘机强忍着想把魏无羡推下水的念头,转头不理他。
我把魏无羡一把扯过来,无奈道:
我好了,你别欺负我二哥了。
江澄网动了!
果然,水中网绳一阵抖动,魏无羡顿时又来了精神,道:
魏婴来了来了!
黑色的浓密长发在数十艘小船边蹿来蹿去,还有不少惨白的手扒上了船舷,我化出佩剑,一连斩断了船边的数十只手腕。
收剑入鞘,便听到魏无羡惊叹的声音:
魏婴好剑啊!
水中异动停止,网绳也重新平静下来;魏无羡收回剑,又重新搂着我的肩膀,惊叹道:
魏婴早听闻姑苏三师兄的灵剑乃上上品,世间少有,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我听着魏无羡略带着浮夸的吹嘘,一时间哭笑不得,道:
我难道你今日才知晓我佩剑的厉害?
魏无羡突然语塞,道:
魏婴上,上次,上次我那是让着你的!
魏婴你,你还真以为我打不过你啊?
我噗嗤一笑,魏无羡有些难为情道:
魏婴我知错了,你就别挖苦我了。
我哈哈哈,要论上品,还得数我曦臣哥的朔月呢!
我看向魏无羡手中的剑,道:
我话说,你这把剑也不是普通灵剑吧?叫什么?
魏婴随便。
我什、什么?
魏无羡笑了笑,一字一句地重复道:
魏婴随、便。
我笑道:
我若真随意称呼,剑灵能答应?
魏无羡举起剑柄,递到我面前,道:
魏婴我不是让你随便叫,而是这把剑就叫随便。
仔细一看,剑柄上果然清楚地刻着“随便”二字,我一时语塞,看向魏无羡。
魏婴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叫这个名字?
我点了点头,魏无羡笑着解释道:
魏婴其实没什么特殊含义,当时江叔叔赐剑给我的时候,我想了二十多个名字,没一个满意的,就随便答了个“随便”。
魏婴其实,现在想想,这名字也不错。
说完,收起剑,一脸认真地看着我;我笑道:
我确实与你的性格相像。
魏无羡好像得到夸奖一样,嬉笑道:
魏婴当真?
一旁,蓝忘机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道:
蓝湛荒唐!
我噗......
魏无羡回头斜了蓝忘机一眼,有些委屈道:
魏婴阿清,你也是这么想的?
我连忙摇头否认道:
我不会不会,我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很可爱。
魏无羡恢复了笑容,道:
魏婴那是自然!
这时,碧绿的湖水中,一片长长的黑影绕着小船一闪而过,江澄斩完了他那边的水祟,仍在戒备留神。
江澄又来了!
几名门生撑桨而去,用网去追那道黑影,魏无羡指着不远处大叫一声,道:
魏婴那里也有!
数十只小船拖着网飞驶而去,却是什么也没网住。
魏婴怪了,这影子不像是人,而且忽长忽短、忽大忽小的。
忽然,一道黑影朝我这边冲了过来,我当即拔剑出鞘,刺入水中。
片刻后,避世尖啸着从水中飞出,却是什么也没刺中,只带起一阵水虹。
这时,一旁一名门生也飞出长剑朝水中刺去,可他一剑入水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这名门生催动剑诀,再三回召,也没有任何东西从水里被召出。
他那把剑竟像被湖水吞了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这名门生失了佩剑,脸越来越白。
一旁,有位年长的门生道:
路人男苏涉,眼下都没查清水里是什么东西,你为何擅自催剑入水?
苏涉我见三师兄......
苏涉还未说完,便后知后觉的明白过来他这句话到底有多不知深浅。
苏涉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仿佛受到了什么侮辱。
另一边,我正和蓝忘机凝神观望着水下,片刻后,避尘出鞘,蓝忘机剑尖一挑,将方才蹿过来的黑影从水底挑出,“噗通”一声甩在船板上。
魏无羡正在船尾观望,回头一看,竟然是一件衣服,放声大笑道:
魏婴哈哈哈,蓝二公子你可真厉害!
魏婴我第一次见捉水鬼把水鬼衣服扯上来的!哈哈哈!
江澄你快闭嘴吧!刚才水底游过来的,的确只有一件衣服。
船只渐渐漂到了碧灵湖中心,眼看湖水颜色越来越深,我连忙出声道:
我现在!立刻回去!
蓝湛为何?
我这湖里的东西是故意把船只引到湖中心来的!
话音落下,顿时,所有人的船只猛的一沉,四周不知不觉的生出了一个巨大旋涡,十几只船都顺着漩涡打转,边打转边下沉。
一时间,出鞘声铮铮响起,众人纷纷御剑而起。
我凝神观望着水底里的东西,皱眉道:
我区区水鬼,何来这么大能耐?
蓝湛是水行渊。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江澄魏无羡,你又在干什么!
听到江澄的急呼声,我连忙看向后面,只见魏无羡手里提着苏涉的衣领,声嘶力竭地喊道:
魏婴谁来搭把手!再拉不上来,我可要放手了!
湖里的吸力越来越大,苏涉下沉的速度也是极快,眼见着就要淹没他的腰部。
我正想过去,蓝忘机拦住我一语不发地冲过去,扯起苏涉的胳膊将他提离了湖面。
魏无羡松了口气,正要上升,突然从水中探出一只浪手,浪手飞溅而起,径直抓向魏无羡的脚踝;魏无羡神色一惊,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喊出,便被连人带剑拖入了水中。
我来不及犹豫,踩着避世朝着魏无羡下沉的位置一头扎了进去。
蓝湛魏清!!!
此刻,我没想那么多,只想救他!
水里的颜色比外面看上去还要黝黑许多,四周漆黑一片,偶有几串水泡从水底漂出;我看不见魏无羡的身影,能看见的仅有几只水鬼躲在深渊处偷偷窥视着,似乎准备随时把我撕碎。
可这些水鬼围着我转了几圈,始终不敢上前,片刻后,它们似乎终于放弃了眼前这个目标,全部扎头朝水底游去。
我急忙跟过去,果然看见魏无羡被几只水鬼禁锢在湖底,他怀里还紧紧地抱着随便。
魏无羡被浪手卷入水中,想拔出随便与其争斗一番,可水鬼数量极多,争斗几番,力气耗尽,再无法挣脱水鬼地束缚。
他被拖入水底,窒息瞬间,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灵气是气,怨气也是气......”
在他绝望之际,忽从黑暗深渊中闪过一束红光,这束红光仿若一道救赎,穿过黑暗、冲破束缚,径直朝自己而来。
魏无羡隐约看到一个等待了数十年的人,踏着这道红光,身后带着破晓,不顾危险,只为救他逃离这座深渊。
他,就像是他的救赎,是他深陷黑暗里的光;魏无羡用尽最后一丝清醒,拼尽全力伸出手朝他抓去。
这场梦,魏无羡似乎做了无数次,可梦里他伸出的手从来没有得到回应......
但这次他真的抓住了那只手,他感受得到对方手心里带来的温暖;这一次,他的期待终于不再落空。
魏无羡紧紧抓住那只手,不想再松开,恍惚中,他听得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魏婴,撑住!”
我催动剑诀,斩杀了围绕在魏无羡身边的水鬼;魏无羡怀里紧抱着随便,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他高束的发髻在几番挣扎后散开,长长的头发飘在水中。
我冲过去抱起魏无羡,再次催动剑诀,冲出水面。
就在我冲出水面时,原本已经平静的湖水突然又汹涌起来,我抱着魏无羡回到岸上,江澄和蓝忘机也紧跟过来。
我把魏无羡放到地上,他却紧抓着我的手不肯松开,听他哽咽几声,嘴里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魏婴阿清......
我(莫不是方才在水里被那群水鬼吓傻了?)
我有些好奇地弯下身子,想听听他口中呢喃什么。
魏婴......清哥哥......带我一起......带我......一起......
我直起身,一头雾水地看向江澄,道:
我他口中的清哥哥是谁?
江澄有些难为情地看向我,狐疑不定地指了指,道:
江澄清......
我我?
我诧异着低头看向魏无羡,初次见他的时候,我确实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却完全想不起来我曾经认识过他。
正在我疑惑之时,蓝忘机忽然扯着我的衣领,把我拖离了魏无羡的怀抱;见状,江澄扶起倒在地上的人,仰头道:
江澄多谢。
我不客气。
我转身道:
我二哥,我都这么大了,能不能别再揪我的领子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蓝忘机阴着脸,一语不发。
我了然于心,服软道:
我我只想救人,没想那么多,二哥,看在我把人救回来的份上,你就别生气了。
我好不好嘛,二哥......
江澄一脸诧异地看着这二人,眼神里有种见到稀奇玩意儿似得好奇,睁着大眼悄然观望。
蓝曦臣弋尘。
我连忙站直身子,行了一礼,道:
我曦臣哥。
蓝曦臣走来,抓起我的手腕摸了摸脉搏,确认无事后,沉声道:
蓝曦臣下次不可这般莽撞了!
我撇嘴道:
我是。
我曦臣哥,这水行渊是不是从别的地方赶来的?
我近日,可有什么地方受过水行渊之扰?
蓝曦臣不语,抬手指了指天。
江澄岐山温氏?!
江澄扶着魏无羡站起身,气愤道:
江澄不愧是岐山温氏的行径,可真会“一劳永逸”!
摊上这种别人扔过来的疑难杂症,姑苏蓝氏从此以后必然麻烦不断。
蓝曦臣唉……罢了罢了,回镇上吧。
— 第 陆 话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