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捕猎海豹

等待巴别塔号修复期间，伽拉泰亚号、奇美拉号和德拉克号先行北上，到旧金山采购物资。途中，我们看见很多停靠在岸边的捕鲸船。她们年老色衰，只能被遗弃在这荒郊野岭的沙滩上自生自灭。咖啡色的肌肤忍受阳光暴晒，藤壶爬满了她们安静而美丽的光脚丫子，一头鬈发也被剃干净了。外表尚且还有张破帆布遮羞，可内里却已经被完全掏空。有些的内容物被别的东西所取代，可也不是原来的热闹与温暖。

船长们认出其中有她们熟悉的，却没有一个扼腕叹息。水上人冷眼旁观，岸边人也没有投来求助的目光。曾经依靠她们谋生的人们无情地离她而去，闯入她们背后的山林，寻找石油和黄金等比抹香鲸更值钱也更符合社会生产力发展规律的原料。而她们的心也如大海般宽阔平静，始终坚信负心汉一定会回来，这也是为什么她们能在岸边一坐就是几十年，直到自己老朽崩坏为止。澜神的九个女儿同情她们，纷纷伸手触摸她们巨大的脚趾，却没有收到半点回应。可怜的痴情者呀，你们的时代确实过去了。是呀，这一趟无论是赚是赔，联合舰队的队员们也都将面临相同的命运。只不过我们的船长们并非绝情汉，如果非要剪断连理也会先为她寻找谋生路。

......

等到越过白令海峡，已经是五月末了。这是计划预料之中。我们需要趁夏天尽可能多地捕猎，然后在入冬结冰前撤出。我们在大陆附近巡游了六个星期，打到一些成果并在巴罗【阿拉斯加州城市】销售，收入并不理想。进了北极圈，就不再是抹香鲸生活的场所。在此期间我们第一次尝试捕猎蓝鲸，这八九十英尺长的巨大身子费了我们好些劲才拖回大船加工，因为体型太大塔露拉甚至有些不耐烦。而现在蓝鲸是捕鲸业的主要猎物，其在人类社会中的地位至少不我们那时候的抹香鲸低。

七月末，按照计划我们应该越过北纬70°线，进入永冰区捕猎四到五个星期，最晚九月中旬必须撤出。等到我们能看见浮冰，便知道大船应该穿上雪白的新外套了。人们也个个裹得分不清男女老幼，几乎只能凭借声音和瞳色辨认伙伴。有人将海水浇在鲸牙上，小心剥离后可以得到一只冰酒杯，用它装酒别有一番滋味。当然，积雪和冰晶会影响船只寿命，水手们需时常清理。

“海豹！有海豹！”值班的德克萨斯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在麦哲伦宣讲了北海捕鲸概况后，艾莉兹船长为大家提出了一系列新要求，遇见海豹海狮甚至北极熊等北部特产时也得喊，只要盯上了就决计不会放走。在北部地区，这些生物及其加工产品比鲸油更有价值。以海豹举例，它们的脂肪也可以炼油，一吨价值几十块。皮可以做保暖的衣裳。肉和内脏是当地人的主要肉类，多直接生吃。尤其是海豹肝要多吃，科学研究表明吃它可以预防夜盲症。值得一提的是，北美爱斯基摩人会将海雀塞入挖空的海豹体内并密封好，然后埋进雪里腌制一段时间，就成了不可多得的美味。

北极圈范围内都有海嗣分布，只是北大西洋最多，数目和种群数目皆占九成以上。若是幸运地遇上了海嗣，就又是额外收入。那时候，人们对海嗣的价值认识更多，越来越多的物质生产开始使用海嗣原料。而由于其珍稀性，多在军事领域使用。如钵海收割者的腺体可以提取出高效麻醉药，可以在外科手术中减少伤患痛苦。我本人就使用过，效果很好。人们还发现如果把深溟引痕者的黏液少许涂抹在子弹上，只要打中人体便可使其感染溟痕。人们能控制其用量，如果没打中弹头的余温能迅速杀灭活性，病人生成的溟痕也不易扩散。它首次吸引公众注意是在大战期间，英军和法军有少量使用，给我军造成极大损伤。在东线和塞尔维亚传闻也有出现，但没有可信报道。海战中双方舰队亦有使用，导致一艘英国巡洋舰“卡文迪许号”遭受全船感染，几乎无人生还。战后溟痕武器由于极不人道的杀伤效能而被取缔，海嗣原料重新回到沉默的生产线。

我们聚集在舷墙边，远处的浮冰上有不少灰不溜秋的袋状物。浮冰中部有些许小洞，那些袋状物时而滑入，时而滑出，憨态可掬的模样丝毫没有意识到危险临近。

伽拉泰亚号和巴别塔号在一块约半里见方的大块浮冰停靠，浮冰上有数十只海豹栖息。下船前，焰尾神气十足地从舱下走上来，身后跟着黑小姐。三副端着一个大托盘，盛放十来杯热气腾腾的朗姆酒。我们闻味便知这是没掺水的。二副叫了几个名字，包括我在内，被叫到的人就上来领酒，随后在旁边领枪。可发枪的同时却没有发子弹。

“慢点喝啊，小心噎着！”焰尾笑呵呵地提醒我们。我们本打算一口闷到底，可刚过大半，舌头就感知到硬东西。拿出来看，怪不得先前没有发。原来子弹被扔进杯里一起温了。我们喝得快，没有尝到酒中的火药味；我们喝得也慢，光滑的子弹没有滑入喉咙。

下船后，人们或独自行动，或结伴而行。捕猎海豹一般的流程是先用枪打。一枪打死的情况很少，负伤的海豹会拖着长长的血迹蠕动着逃逸，猎人必须追击。追击再用子弹不划算，大多数人还会携带别的肉搏工具，但几乎不用刀砍，这是为保证剥下来的皮尽可能完整。我们的毛瑟枪是军用级，威力和质量都相当好，因此只消用枪托砸便可。

斯卡蒂不在被叫到的名字之列，因此我和新来的那个夏洛特一块，她除了毛瑟枪还另外带了一只长柄锤。我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一个标枪手。而且焰尾派来的有几个枪法特别臭，导致最后子弹打光了都还剩十几头。我负责在远处开枪，打中了她就走过去用锤子敲脑袋。夏洛特力气不小，一下就能解决。打死后我们一起剥皮。过程中我听见她念叨：“海豹皮果然比人皮好剥多了。”

“抱歉，夏洛特女士，你说什么？”我听清了那个恐怖的词汇。

“哦，没什么。”她发现自己说漏了嘴，尴尬地向我摆手笑，“我说这海豹皮剥着快呢。”

“你以前在屠宰业做过吗？”好奇心驱使着我，当然我没有直接问。

“也算是吧，年轻的时候杀过些猪。”

这时刚好在腹部划完开口，海豹还温热着的血肉暴露在外。夏洛特没有继续切割，而是拿刀割了一小块肉下来，插在刀尖上递给我，刀尖指向我的身体：“吃吗？海豹肉得趁刚宰的新鲜。”

“吃！”我直接上手，从刀锋上把还滴着血的肉块割下来，塞进嘴里大嚼特嚼。海豹肉初尝有些腥，但多嚼一会咸鲜的味道就出来了：“挺不错的。”夏洛特的意思很明白，我该闭嘴了。见我嚼得起劲，她自己也割下一块，同样用刀尖送进嘴里。

一边嚼夏洛特一边继续切割，等待期间我被四周时而的枪声吸引。拉菲艾拉刀快，枪法倒不是很行。她连开三枪，愣是一发未中，不仅吓跑了自己的目标，还把别人的猎物也吓跑了。附近的蕾缪乐向她抱怨道：“拉菲艾拉！你不行就别勉强自己了！”这个快刀手本就气急败坏，被人一说更恼怒了：“谁让它离老娘那么远？等老娘靠近了非给它切成十段！”

薇薇安娜别看她平时神神叨叨的，眼神倒还挺不错。入口的六发子弹仅一发未中。每打中一头，她就背起步枪，抄起一根粗木棍，这么大一墩步伐比谁都安静。海豹自知自己中了枪，却不知枪手是谁。等到它看见那名金发女人靠近时，就知道脑袋下一秒就要扁了。

克劳蒂亚和伊内丝就直接多了，连枪都不用，反正凭两人灵活的身姿胖乎乎的海豹也逃不掉。克劳蒂亚手拿一把大铲子，伊内丝拿着剥皮刀，走近了克劳蒂亚就用力一扬。趁人家还懵着，自上而下地拍下去，然后就只需等伊内丝上前剥皮了。一边剥着，克劳蒂亚一边撕肉吃，自己吃一块了给伊内丝喂一块。其实除了她们俩，几乎所有人都在剥皮时吃肉或内脏，还有人拿出调料蘸着吃。看来她们的胃确实受太多苦了。

艾沃娜和赛诺蜜被焰尾吆喝着下去练枪法。她们俩一个趴在冰面上，另一个蹲在旁边指挥，打中了就冲过去拿冰镐敲脖子。冰镐比不得钝器，敲进去创口很深，如果打不到要害目标死不了还会挣扎。艾沃娜一般会瞄着后脑勺，但海豹会乱动，她不好下手，万一不留神海豹没打中打到赛诺腿上那才会闹笑话。赛诺蜜也不催她，反正不慌。

犹豫间，远处的冰面上，趴着一道鬼祟的身影。仔细看，原来是身披白羊毛毯的阿斯卡纶。巴别塔号找我们借了几条枪，有一条给了阿斯卡纶。现在赛诺蜜离大部队较远，身边又有一头伤而未死的海豹需要补枪，如果此时她开枪，打偏了可以拿帮助她们为理由搪塞，若打中了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毕竟现场开始起风了，背景的枪声也会帮助她隐蔽。

“如果法律没法处决你，那我就只能亲自动手！”阿斯卡纶一边拉枪栓一边在心里说，枪口正对赛诺蜜的心脏。她看见艾沃娜的冰镐已经举高了，如果再不下手就会错失良机。

枪声响起，同时艾沃娜挥镐。后者打中目标，赛诺蜜为她欢呼。而前者的手指惊恐地停在扳机处，人也被吓得坐起来，枪口并没有冒烟。

“哎呀，抱歉。我眼神不好没瞧见这儿是个人！”

阿斯卡纶惊恐又愤怒地盯着来人，原来是温蒂抱着着冒烟的毛瑟枪，脸上满是歉意：“我还以为是头海豹在这趴着呢，还想着外边都追疯了这个怎么还在睡——没伤着您吧，阿斯卡纶女士？”

“没有，没有。”阿斯卡纶尴尬地站起来，连忙摇头。羊毛毯也从她身上滑落，盖住了枪眼，温蒂也没发觉地上多了一堆雪：“我没事。没打中。”

“是呀！没打中就好！”温蒂上下打量这个比她高半个头的女人，嘴上笑着但眼中藏不住怀疑：“看来我还得多练噢！”她走向呆在原地的阿斯卡纶，经过时故意用枪托撞她，这个健壮的女人竟几乎被这一下弄倒。

阿斯卡纶很确定，肯定是被温蒂发现了，才被鸣枪警告。可她没想通，明明自己用和背景同色的羊毛毯覆盖全身，哪怕是伸出的枪管也完全覆盖了，温蒂是怎么发现的？她既气恼又无奈，却也不再多想。远处艾沃娜和赛诺蜜已经开始剥皮，机会已经失去了。她只得再次悻悻离去。

大船上看到有人在剥皮，就派出另一拨人拉着雪橇去装战利品。剥完皮后，我们还得把脂肪刮下来装在带来的桶里。皮则由剥皮的用绳子捆好拖回去。直到把浮冰上可见的海豹都杀光了我们才离开，落到各人身上只有两三张完整的皮。海豹体长近7英尺，又很肥，一张皮就有相当的重量。因此对于一般的水手而言，运起来就有些吃力了。幸好伽拉泰亚号的水手接受过相当的负重训练，拖曳两三张皮没什么大不了。巴别塔号那边就有些费劲了，体格稍微弱点的还需要人家帮忙。当然我们的船员从来都不吝啬施以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