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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楠塔基特

捕鲸记

如果上帝在成为上帝之前也是一个站在小艇前乘风破浪的标枪手的话,那么楠塔基特被称之为美国捕鲸人的耶路撒冷就不奇怪了。这座岛的形貌本身就像是一把指向东南方的用钝了的标枪头。它诞生于创世纪前许久的一位举世无双的铁匠的喷着熊熊火星的铁砧上,而上帝看到那个铁砧的模样便照猫画虎地创造了鲸鱼的形貌。可这世上的材料总是要受到热力学第二定律的限制,再怎么修补维护,总是会不断产生不可逆损耗,乃至于报废,只得陈列于马萨诸塞的东南角,让我们凡人能够承袭上帝的伟大行业。

船要到了,一上船就在船头的最尖处望眼欲穿的我终于看到了这美利坚的黑尔戈兰岛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我朝思暮想的楠塔基特。我的捕鲸事业将从这儿开始。

楠塔基特岛不过是一座山包,一湾沙地。它十分缺乏绿色植物,甚至若您看见街角的一片杂草,都能宣称自己发现了一片大草原。现在我们在这岛上看见的一切植物,没有哪一种不是从远方的大陆上给进口来的。自从那对印第安夫妇在这儿找到了他们死去的儿子后,人类就开始定居在这茫茫大海中间的沙漠上。可这沙漠上什么都没有,这些古老的红种人便向四周广袤无垠的大海讨生活,于是这楠塔基特岛最先发展起来的事业就是渔业,我在楠塔基特的沙滩上,就看到一根根像公鸡喜欢上去立着的那种高木桩子,这些就是古代印第安人用于瞭望大海的桅杆。直到后来,带着先进的枪炮病菌与钢铁的白人来了,宣称这儿是他们的地盘,而且利用这楠塔基特岛距离大陆不是很远,而又有相当距离的优势,开始向更远的海域拓殖,甚至很多楠塔基特的本地人,一辈子连马萨葡萄园岛 都没有去过,却走遍了美拉尼西亚、波利尼西亚和密克罗尼西亚的所有国家,而他走这么远,只不过是为了开辟新的渔场。像楠塔基特岛民这种本岛上没有什么自然资源,却占据优越的海上地位的岛屿,如果这些粗人中能有一个洛克菲勒的话,那么日不落帝国的宝冠就将加冕给楠塔基特的镇长,而每一艘捕鲸船都将是皇家海军的战列舰(我就即将成为一名光荣的皇家海军士兵)。可是,这小小的楠塔基特实际上是被美利坚合众国这个满世界找新渔场的国家统治着,究竟是谁继承了谁的本性,这已经无法考据,但楠塔基特的捕鲸业填满了乔治·华盛顿的钱包,这是毋庸置疑的。

早上我去霍尔海雅那归还钥匙时,她推荐我在找船的时候,可以到她的一个亲戚的客店里去住,当然,还不忘提醒我说我是“霍尔海雅推荐来的”。我已经尝到了这个甜头,因此便对这好老板娘感恩戴德。可是啊,亲爱的霍尔海雅,您不知道的是,现在您的莱茵客店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完全可以说,除了院子里的我们的爹(您一定也是一个德国人,至少也应该是个德裔,因为你口里有根深蒂固的梅花音),什么都不一样了。虽然说住宿条件和客人的素质都已经大为改善,可我再也在这客店中找不到当年那个大渔港的气息,这或许就是社会的进步罢。如果新老板也和您一样好说话,或许我还能来您永远寄居的客房前敲敲门,透过钥匙孔告诉您莫德古德说我交不起税,不许我走上水晶桥 。

途中,前方走来三个人,吸引了我的注意。走在最中间的是一个银发的女人。她非常高,比我高大半个脑袋,却细得像一枝挺拔的枯木。而她全身穿着的,是一套黑底红边的露踝长裙,布料和我身上的工作服一样,因此我猜她一定是一个船上的长官,也是因此这女子看起来又像一条黑蛇,走起路也是和蛇一般窸窸窣窣的。她的身后跟着两个亚马逊人,各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帆布袋。我和那个领头的女人对视了一眼,她那灰色的透露着邪恶气息的瞳孔就突然像猫一样猛然一缩,将我稍微吓了一下,一个加速快速走开了。描述到这里,我想有些读者已经能猜到她是谁,可请您们稍微收敛一下,为那些不认识这个伟人的读者留点悬念。我们很快就会认识她。

走过九转十八弯后,我终于来到了这个门口装饰着两块像是把月亮摘下来摆在这的极具标识度的石球的孤星客店,据说这两块石头真的是天上落下来的流星,是尼古拉·特斯拉的赠礼 。客店院子里的靠背椅上坐着棕色短发的年轻姑娘,戴着眼镜,像是学生。她膝上放着一本厚书,自己却在打盹。

我走入院门,走向那个打盹的姑娘,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肩膀,戳了好几下她才揉着眼睛醒过来。

我看着她睡眼惺忪的眼睛:“你好,女士。我想住店,是霍尔海雅推荐来的。”

她听到“霍尔海雅推荐来的”的字眼,立刻精神了许多。她一下子站起来,书都差点脱手,用恭敬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是什么稀客。但她还是将书放在凳子上,推了推眼镜框,然后对着客店里面喊道:

“克丽斯腾!克丽斯腾!来客啦!霍尔海雅推荐来的。”

脚步声从店里传来,却不是一个人的。棕发姑娘话音未落,一道纯白的身影推门而出,双手提着一个盛满厨房垃圾的大铁桶,里面的主要成分是鱼骨和鱼内脏。这个出来倒垃圾的店员不是往门外走,而是去往后院的牛圈,原来这海边城镇的牛都是吃鱼下水长大的,怪不得这儿的牛奶都有股浓烈的鱼味。

那个纯白的姑娘和我对视了一眼,她金色的眼睛闪闪发光。门内的脚步声没有消失。

过了一小会,一个金发碧眼的穿着长袍的年长女人推门而出,这应该就是老板娘,一看就是一个纯血统的日耳曼人,可她至少往前推三代都没有去过远到新贝德福德以外的美国地方。她的脸上常挂着一股忧郁气息,岁月在不再年轻的风韵脸庞上刻上了一道道印记,那是在海上捞了二十年爱人的尸体却不可得的忧伤,这位克丽斯腾确实也是马萨诸塞的第一批女性捕鲸船工作者,也算是我的祖师婆。而这些忧郁并没有丝毫减弱她骨子里的那种超脱世俗、目空一切的精神,体现在克丽斯腾身上就是那双无神又精神饱满的眼睛。作为一个天生的桂克 ,她有那种博爱、宽容和平和的精神,不屑于世俗的那些玩意,也不喜欢像我们这些人这样成天您来您去的;而这种生长在楠塔基特的桂克,却又时常用大鲸的鲜血给自己洗礼,每一次洗礼对于这种桂克来说都是一次因信称义的伟大体验。用某位智者的话来说,楠塔基特的桂克,是双料的桂克,既反对杀戮却又乐在其中。

她那双无神而又有神的眼睛看了看我这个客人,并没有像棕发姑娘那样仿佛总统来了一般激动。她按着门,上下打量了我的身子,然后才不紧不慢地说:“小姑娘,很抱歉,我们今天已经没有房间了。可是既然你是霍尔海雅推荐来的,那我就是不得不给你腾出一个地儿不可的。”她略有所思,停了一会才说道:“我们店里住的几乎都是大老爷们......”她又停了一会,才抬起头来:“小姑娘,如果你愿意的话,是否能和另一个人同床睡?当然,那位房客也是个姑娘。”

“那算了吧,我还是另寻它店吧,反正天色还早。”我摆摆手,拒绝了老板娘的好意。毕竟这楠塔基特又不是只有这一家店。

我一说完,克丽斯腾就直接关上门回去了;那棕发姑娘见状,也回到椅子上去。只不过在我推门而出前,她还给我推荐了几家还不错的客店。

可我在楠塔基特走了一圈,直到超过九点钟,我都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客店。要么人满,要么住了一堆色迷迷的醉鬼,要么那老板娘真的是个鸨母,恐失掉我金贵的身子。最后,我的脚步又回到孤星客店院外招牌下摇晃的鲸油灯处。

时隔数小时,我再次踏进院门,殊不知白天那个棕发姑娘透过窗台看到我又来了,便走过来开门迎客。

“你好,客官。”她一边为我扶着们一边说,“没找到合适的吗?”

这不是废话嘛。可我还是说:“都没你这家好,所以我就回来了。”

进到客店门厅,孤星客店可比莱茵客店热闹多了。这家店的约拿是那个白色的姑娘。我和那棕发姑娘一进来,克丽斯腾就从人群中飘了过来。

“你回来了?”她说,仿佛我只是一个返回的住客。

“我还是和你说的那个姑娘一起睡吧。”我做出投降状,“在此之前,你可不可以告诉我那姑娘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可不希望我和一个魑魅魍魉住两天。”

“你觉得是,她就是;你觉得不是,她就不是。”这女桂克平静地说,准备转身走开:“住不住,不住拉倒。”

“我住,老板娘。”我连忙用言语拉住她。

“那就这样吧。”克丽斯腾没有停下离开的动作,但对我旁边那个棕发姑娘说:“奥利维亚 ,带她去那个房间,然后给她弄点吃的。”

“好的,考芬太太。”奥利维亚微微鞠躬,然后接过我的行李,拉起我的手:“走吧,我带你去看房间。”

我们穿过和别的客店一样闹腾的门厅,各种声音夹杂在一起就平均成了白噪声,让我根本无法分辨人们究竟说了什么东西。只不过这白噪声中有一句指向那个白姑娘的话十分突兀:

“嘿!乔伊丝·摩尔 !给爷送酒来!”

于是乔伊丝·摩尔就默默转过身,拿起一个酒瓶子就走了过去。那纯白的乔伊丝·摩尔或许也是一个天生的桂克,居然能在如此嘈杂危险的环境中泰然自若,冷静做好服侍客人的工作。如果是我的话,要我在这种环境下工作,不在腰间别上两把灌满子弹且上着膛的手枪,我是连一秒都待不下去的。

进到客店内部,隔着门总算安静了一些。于是我问这位热情的奥利维亚:“奥利维亚,你知道我将同铺而眠的姑娘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呢?”

“这个我知道的不是很多,她也是昨天才来租下那个房间的。”奥利维亚说,“我没和她说过话,可我一看就知道她是一个在捕鲸船上干活的,或许刚回来不久,进店要房间的时候裤脚都是湿的。”

“不是个什么食人生番吧?”

“不会不会,”奥利维亚笑道,“我保证是个白人。可她是不是基督徒,我就不能保证了。而且,我昨天晚上看到她对着乔伊丝小姐喝酒,然后说了一些什么,可我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楚,她说的像是异教的语言。”

异教的语言?亲爱的读者啊,如果您们听到一个没有听过的语言,就说它是异教徒的,那您可要小心了。也不是所有的基督徒都会讲拉丁语的。可是这奥利维亚虽然会读书,也戴着一个大大眼镜,可她终究是一个没有什么见解的陆上姑娘。我原谅她。

“那如果我遇到了什么危险,我喊你,你能第一时间赶来吗?”

“当然!”奥利维亚很是自信,“谁敢在我们店里乱搞,我一枪崩掉他。”

“那我就放心了。”我也扬起了笑容。

“你也是来捕鲸的吧,我看你也穿着她那种衣服。”

“没错。有什么好船吗?”

“这你得亲自去问老板娘去,我可对她们的活计一窍不通,而且我也没那个意愿下海干活。”我们转过一道弯,“或者等她回来了,你可以问你的那个床友。”

“她还没回来吗,这么晚了?”

“她第一天都很晚才回来,我看到她出现在吧台上都已经过了十二点了,昨天十一点多我收东西的时候都没看到她。我觉得她白天一定都是找东家兜售自己的身子去了。”

“兜售身子?”

“抱歉我用了个不恰当的词,就是签约上船的意思。毕竟签了约上了船,你就相当于把你身体上的一切卖给了船东,这我还是知道。”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现在这世道不好干了,能有船愿意雇你就是幸运。世上的身体数也数不清,船长们不缺身体——喏,到了。”我们走到角落的房间处,奥利维亚将门打开,我随她进去。是一个普通的单人间,靠在墙边的床也只比潜艇上的床铺宽几拃,屋子里还挤着一个半新的衣柜和一个带镜子和铜水盆的洗漱台,连厕所都没有,剩下的空间也只容一人通过,这个房间应该就是角落的杂物间改造的。也罢,反正也只是暂住,睡了仓库,也不是睡在仓库。可这房间却收拾得整整齐齐的,丝毫不像已经有人睡过一晚上的样子。

“这屋子看起来像没住过人一样。”我说。可我知道的是,这种水手客店在上一个客人退房后,如果没有明显污渍,是不会洗被子的,只是叠好,就显得干净整洁了。幸好无论是基督徒还是食人生番,大都不是喜欢在阴沟里打滚的。

“这也挺好,省得我收拾。”奥利维亚打开衣柜下部,将我的手提箱叠放在即将和我搭伙睡的房客的两个手提箱之上,“走吧,下去吃点东西。”

吃完饭,已经超过十点。我回到房间,简单洗漱之后,便打算睡了。既然房客也是个姑娘,我也不感到太拘束,松开衬衣后便躺了下去。

可我又想,我这次又得和另一个人搭伙睡,而且真的是同床而眠,心中非常激动,或许还会认识比斯卡蒂更有趣的人。我就穿着宽松的衬衣仰在这窄床上,锁骨轮廓清晰可见,足以引发青春的情愫。我眯着眼睛浮想联翩,像一只微笑的小猫。

可这时,一道猛烈的砸门声传来,我一下子被惊醒,从门缝里传来一股刺鼻的酒臭味。完了,醉汉找上我了,而且不止一个人,我可不是那个嘉维尔。我下意识用被子遮住身体,连忙大喊道:

“奥利维亚!老板娘!救命啊!”

“别叫,小姑娘,你叫也没用的!”外面的声音满溢着威胁,敲门声更激烈了。我的心狂跳不止。

“奥利维亚!”我几乎要喊破喉咙。虽然马上我就听到了奥利维亚和克丽斯腾赶来的声音,可我还听到了另一道别样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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