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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新贝德福德

捕鲸记

经过二十多天平淡无奇的航行,多索雷斯号终于在一个星期六的傍晚抵达了大洋彼岸的美国,或具体地,是马萨诸塞州的新贝德福德。

在大陆的边角刚刚出现在天边的时候,我就收拾好行李,早早地在甲板上等下船。我走上船头,望见陆地上塔楼顶飘扬的星条旗,心中终于浮现一丝激情:我终于到美国了,距离我的目的地不过一箭之遥了。

船上的旅客主要由两部分人构成:在旧大陆没有价值而想去新大陆寻觅机会的人和榨取旧大陆最后的价值然后去新大陆享受生活的人。这两种人将会在新贝德福德的大港口下船,然后各奔东西,扩散到北美洲的各个角落。当然,其中有很多人是奔着不远处的纽约去的,那里的机会比中华大地上铺撒的黄金还多。

那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这斯卡蒂什么都没留下了。当我随着人流走上舷梯的时候,还试图在码头上无数的帽子中再看她一眼。可世界上的帽子太多了,这些帽子长得又一模一样,因此我再也无法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再看我这位命中注定的朋友一眼。可我并没有感到失落,既然我们是命中注定的朋友,这次离别必定只是暂时的。我和斯卡蒂相扭结的命运还没有真正意义上地开始。

下了船,我第一时间就赶到码头另一边去搭乘驶往楠塔基特的小班轮。可我的运气暂时在多索雷斯号上花光了,需要一定时间来回复,因此卖票的告诉我,这小班轮刚刚才开走,而下一班则要等到下周一的早上——毕竟星期天是上帝指定的休息日。而且,圣诞节要来了。我感到一丝失望。

我现在得在这个地方待上一天两夜,这不是什么难事。在我去找吃的之前,要先找一家可以让我住上两个晚上的旅店才行,最好要便宜,而且还要包吃住,至于住宿条件,只要别让我睡仓库就成——看这天,是要下雨的样子——我得省点钱花,我已经花掉了绝大多数的盘缠。

果然,待我从码头走出不远,一滴不小的雨点已经落到我的帽子上,提醒我得赶快去找一家合适的客栈,或至少找个躲雨的地方。于是我就找了一个别人看不见的街角,从手提箱里拿出小雨伞,撑了起来,别有一番情趣——我现在穿的还是姑娘的衣服呢。

据说,如果一个人在走路的时候愿意将脑袋放空,只凭一双脚板行走,那他的脚板就一定会把他给领到水边去,甚至当他在撒哈拉沙漠的荒凉地带口渴难耐、即将变成一具白色的木乃伊的时候,如果这么做,便可以走到一眼清泉面前,或者至少遇见一个带有水壶的穆斯林。我不知道这世界上究竟有多少人相信这种过于形而上学的说法,但我却知道,当一个人需要最安静、最深沉的思考的时候,肯定是会逃离他所熟悉的环境,然后跑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瓦尔登湖旁边去。

瓦尔登湖!这难道不就是一大片水吗?那数不清的沉思者,不断对着这些清如明镜的湖水审视自己的脸庞,然后将脑袋伸下去,用自己的额头和自己的倒影的额头相碰撞,像两块燧石相碰,迸出思想的火花。但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住下,但由于上述的寻水之论,如果我现在也放空自己的脑子,将选择权交给我的脚板,那么它一定也会把我带到一片水边去——当然不是我来的那一片水——那片水边一定会有符合我期望的那家旅店。

雨越下越大了,飞溅的雨滴沾湿了我的裤脚。我深呼吸,试图将灵魂暂时囚禁在毫无思想的田野里。于是我迈开大步,让我的脚板领我去向那家命中注定的旅店。

虽然我已经将活跃的灵魂给赶走,但它的一角还是依依不舍地拉着我的眼角。让我们在寻找住店的途中稍稍看一看这美国大港城的景色吧。

如果说马赛聚集了五颜六色的东西,那么新贝德福德就是一个巨大的染坊。这个直接朝着大西洋开放的港口城市,要比那个蜷缩在地中海的胳肢窝下的地方,更容易见到世界上的一切人。还记得我说我在下船的时候,看到了无数一模一样的帽子,但那无数一模一样的帽子中间,也有很多别的帽子,还有没有帽子的,后面两种脑袋分摊了一半的数目。我刚下船,就看到一个橘黄色的水手,看起来像是一个南美人,我和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用一种难以描述的眼神盯了我一眼,并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咕哝了一句什么;随后我就看到一个浑身涂着蓝色的人,她也是个姑娘,但只有下身挂着一张布条,塌软发黑的乳房像一对烂果子一摇一摆,黑色的细麻花辫像一具具上吊的尸体,而她本人却抱着一堆我叫不出名字的小玩意拉着人叫卖,惹人生厌,我还没来得及让她发现我就跑开了。这只是万花筒中的两片小琉璃片罢了。

我们来看看这里的主要居民——美国人的形态吧。我们知道,新贝德福德捕鲸业在不久前称霸世界,无数的美国标枪从成百上千艘的美国捕鲸艇上掷出,然后有用同样数目的大炼锅,将一桶一桶的肥油从鲸鱼身上给搞到岸上来,然后又从同样数目的瑞典皇上的使者那里换来了同等重量的黄金(开玩笑的,我亲爱的读者,这世人的奸诈我们心知肚明;不是什么人都像阿戈尔族那样童叟无欺),而这些黄金就换来了这新贝德福德无与伦比的金碧辉煌。有句话说,全美国都找不出比新贝德福德更具有贵族气味的屋宇、更豪华的公园和私人花园,而我们都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广阔的海上,给打到这贫瘠的犹如火山熔岩的土地上的。我随便转过头一看,家家户户的门前都竖着一支支用旧了的标枪头,就像我们那边的老骑士,总喜欢将年轻时跟着自己奋勇杀敌的那支同样年轻的刀剑给挂在显眼处给客人看一样。可刺鲸鱼的标枪 又和刺蟑螂 的标枪又不一样,前者总是浸没在新鲜的淋在皇帝脑袋上的油里,而后者却总是插拔在腥臭腐烂的血肉中,让前者和后者的外表虽然都破损不堪,前者却总是发光发亮的。因此,这一支又一支的标枪头比金碧辉煌的房舍更能说明新贝德福德人的高贵和富裕。怪不得人们总是形容一个人有钱是“富得流油”,甚至不是“富得流金币”。

如果光是说它豪华,我亲爱的见多识广的读者,您肯定不会满意。我就简单做个对比吧。您一定知道维也纳的美泉宫,也知道彼得堡的冬宫和夏宫,如果不是因为这两所皇宫比新贝德福德的这些屋宇先造出来,那么那些奥国和俄国的能工巧匠们,就得跑到这新贝德福德来领教皇帝住的房子应该是什么个模样。再看看住在这里的美国人,每家每户都至少有一个青壮年男人在捕鲸船上干活,而且有一半的人是当长官,而比这些青壮年年长的男人们,都是沐浴着大自然最值钱的钱币之后,回到这城里的安全屋来享受从身上每一个荷包里倒出来的钱币,每一个荷包里的钱币都要用一卡车那么大的桶才装得下。这一代又一代的新贝德福德捕鲸人,为家里带来的油实在是太多,因此每天晚上他们都必须整夜整夜地点上在万米高空都能看见的油灯,以免它们烂掉而全部浪费,我们那边的皇宫都不敢这么奢侈。而且,这新贝德福德人嫁女儿,也是拿一整头大肥鲸作嫁妆。我后来回到这里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便看见几个当地小伙子抬着一整个亨利八世 送到夫家去,这亨利八世身上漏出的油便让这欢喜的迎亲之路变得无比气派。

这新贝德福德不仅盛产最勇敢的男性标枪手,最近几年,这儿的姑娘们也开始出海当水手了 ,我指的不是在多索雷斯号那种世俗之地,而是在捕鲸船上。这种风气差不多就是起源于这儿的捕鲸业最如日中天的那几年,也就是五十年代左右,男人们的双手和勇气都不太够,就算拿遍那些南方的蛮子的都还不够充数,于是这些和男孩们食同餐、吸同气的具有同样的双手和勇气的姑娘们,便也穿上了羊毛衫,风风火火下海打鲸去,虽然还是停留在给男人打下手,或者不下艇子,当他们的长官,但就是没有一个姑娘能去和大鲸的额头擦出火花;毕竟千百年来,这套捕鲸用具已经全数进化成男性的模样,好一个用进废退。姑娘们暂时还适应不了。

随着我步伐的推进,天越来越黑,雨也越下越大,我的脚也开始感到有些寒冷,进而引发我打了一战。这一战将我自由的灵魂召唤回我的躯壳,我才发现,我的脚板非但没把我给领到水前去,却带着我往城市的深处走去,或许是因为此时整个城市都已经弥漫在水中的缘故,在各向同性的世界中,当然是找不着北的。

既然形而上学靠不住,我就打算用形而下学的方法来寻找那家客店。我轻叹一口气,稍稍抱怨了两句我这双不争气的脚板后,便往前迈步。可我很快就反悔了。

我错了,智慧的亚里士多德,让我亲吻您智慧的脚丫子;我错了,我亲爱的我自己的脚丫子,但把它们留给别人亲吧。

我才走两步,下一户的院子里的一尊雕像便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不禁驻足观看。

这是一尊和我差不多高的莱茵河父亲和她的女儿们石雕,就是小号的在杜塞尔多夫的那个,只不过它现在是给整个新贝德福德作喷泉 。我们德国人共同的爹安坐在波涛最高处,咋一看还是个捕鲸人的模样,左手竖拿着一支标枪,看来我们的爹到了外乡也得入乡随俗。包括我在内的他的亲女儿们围绕在波涛之下,游弋在爹的双腿之间,多么和谐啊。我们的爹空出来的那只手臂指向那户人家的房子,包括我在内的亲女儿们也伸出光洁异常的手臂指向同样的方向。我顺着我自己伸出的手臂,目光落到那个房子上前,先看到了这户差不多四英尺高的栏杆外,进入院子的那扇半开着的铁门前,挂着一个木制招牌。这个用水手的刻刀雕成一只日耳曼雄鹰的木招牌的正中间,赫然写着“莱茵客店”四个黑字,在还未完全黑下来的世界中,利用穿透阴云的余光让我清楚看见。我的脚板果然将我带到了水边的客店,只不过是我自己家乡的水。

因此我就完全没有不住这家客店的理由了,既为我验证了一个伟大理论的兴奋,也为我作为一个听话的女儿的孝顺。于是我推开铁门,往这家客店大步走去。这家客店紧闭的玻璃窗后,是被大雨掩盖的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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