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本小说网 > 游戏同人小说 > 捕鲸记
本书标签: 游戏同人  冒险  历史     

第十四章 甲板一隅

捕鲸记

那一夜,我睡得很深,很静。无梦。

待我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整个房间里又只剩下我的所有物什,和斯卡蒂原封不动的三件行李。我坐在床上扫视了一下房间,只是耸了耸肩,便起床穿衣,上去吃早饭了。

吃完早餐,我便上甲板去。

人不是很多,我便走到舷墙边,眺望大海。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在白天完全看不见一点大陆。

可我此时却没有任何感觉,或许是因为多索雷斯号的甲板太高了的缘故,让我无法切身感受到大海究竟是个什么感觉。那些站在高高的甲板上,双脚从来都没有沾上过一滴水,只是吹着已经被稀释到不像样的“海风”的人,却是那些将大海的一切描述地最绘声绘色的人,以为站在高海拔之上,便可以宣称自己已经看到了一切。可是,亲爱的读者啊,您是否还记得,我曾攀登过勃朗峰——这个欧罗巴的至高点,在其上我几乎可以看到埃菲尔塔顶上的伙伴朝我挥舞右手。但我是既看过高山也看过大海的人,我便可以不假思索地宣称,看山和看海是截然不同的两码事,前者是越高越好,后者是越矮越好。这不仅是因为山总是往高处长,而水总是往低处流,而是你观看一座山,是为了体验一把将整个世界踩在脚下的登极之乐,而当你观看一片海的时候,您却最好将自己的整张脸都一并给埋进去,因为在大海里,存在着比陆地上多得多得多的事物,您必须弯下身子,最好是脱掉自己的一切负重之物,将自己完全浸没在其中,才能管中窥豹式的瞥见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因此,在我真真正正能够像我前几句说得那么做之前,我不会浪费笔墨来描述在这整个渡洋航程中的所见所感。我已经说了,在高高的甲板上,除了说自己已经看到过海了,什么都不会留下。但是请别着急,我亲爱的读者,我很快就会那样做了。

您一定现在很好奇我昨天刚刚才认识的那个斯卡蒂吧?我也一样。可这位斯卡蒂却好像故意想要躲着我一般,每天晚上她都在我就寝后才回到房间,那多半已是深夜;而每天早上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只留下了三件行李——几乎不让我有机会和她碰面,更别说说上两句话了。难道我才是魔鬼吗?

当然不是。为了找机会和她说话,我有天晚上熄灯就寝后,就强撑着眼皮子,裹在被子里等斯卡蒂回来。可那天晚上不知道为什么,斯卡蒂在非常晚的时候才回来,而那时的我,虽然眼睛睁得像一对大铃铛,而精神却已经是半睡眠的状态。因此,当我那位西装革履的室友喝得半身酒气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具大张着眼睛的躯壳,灵魂早就已经睡到世界树底下去了。我从我依稀的记忆中回忆,斯卡蒂做完就寝前准备工作去关灯的时候,转过头看着我死盯着她的那双巨大的眼睛,还以为我没睡,便问我睡否?见我那双巨大的眼睛一动不动,以为我睁着眼睛睡着了,便直接关了灯就睡着了。其实我根本没睡,且我的眼睛到这世界树的底下的距离和地球到月球的距离一样长 ,因此待我的灵魂被黑暗传唤回我的躯壳后,斯卡蒂已经睡着了。我的机会浪费了。

还有一天,我为了比斯卡蒂更早起来而使她大吃一惊,并借此找机会和她多说两句,因此我前一天晚上睡得格外的早,吃完晚饭不久后我就上床睡觉了。果然,当我自然醒来后,距离天蒙蒙亮都还有一个多小时。而当我精神饱满地伸懒腰以庆祝我终于比斯卡蒂醒得更早的时候,却在被窝里看不到一根头发。

我还以为是太“早”了,这位女醉侯还没有回来,可我直等到日上三竿,肚皮饿到和1789年的巴黎街头 一般,房间里甚至没有进出一个人。我只好拖着住着成千上万的暴民的肚皮往餐厅赶去。晚些时候我才知道,那个斯卡蒂——即人家口中那个酒婆——昨晚竟喝得烂醉,在甲板上抱着一团索子睡了一宿,根本没回来过。据说那酒婆睡得和僵硬的死人一般,船上的水手们不管怎么弄都弄不下来,据说船长都大驾光临了,还是毫无办法。最后船长派了两个人守在她身边以免她滚到海里去,等她自然醒后,自己一边揉眼睛一边下舱继续找酒喝才结束这场闹剧。

也就是说,只有第一天晚上,我才在这段航程中,和斯卡蒂有意识地相互交流了一番;而在我无意识的时候,我又和她共度了二十来个夜晚,换算到白天也有十个整天的时间,这么长的时间已经可以证明我和斯卡蒂在命运的轨迹上,就已经埋藏了亲密友谊的足迹,尽管我们的肉体还没有来得及走到一起,但灵魂却已经携手共进了二十天,这难道不能说明我们天生的友谊吗?命运啊,上帝啊,您总是喜欢挑逗世人的心,将一些很重要的事物在我们面前晃上一眼,然后又将它远远拿走,暂时不让我们看见,让我们总是受到单相思一般的痛苦;而最后,却又在某些意想不到的时候,将那些东西一下子就抛到我们还没有准备好的手里,让我们措手不及,以至于很多时候没有接稳,让它们碎了一地。然后你们两个就肩挽着肩,指着我们哈哈大笑,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可是你们的小把戏却骗不了一个时常怀有勇气和智慧的人,他们对你们的挑逗嗤之以鼻,却又时刻准备伸手迎接你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抛过来的幸运;他们是上帝最忠诚的信徒,亦是最坚定的马克思主义者。这种人唯一看不起的就是梅季希 的那些茶客。

我们回到登船第二天早晨的甲板。虽然我从来没有见到斯卡蒂没有在房间里的模样,但循着甲板另一头轻微的骚乱声,我也管中窥豹式的瞥见了斯卡蒂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在我慢悠悠地漫步甲板这一头的同一时刻,多索雷斯号的船长,潘乔·萨拉斯,一个浑身都是白色的西班牙老头子,和他的友人,一个叫杰斯顿·威廉姆斯几乎浑身都是黑色的壮硕的青年男子,慢悠悠地漫步甲板另一头。

潘乔·萨拉斯这个老头子,本来皮肤就白,身上的每一根毛也被岁数搞得很白,熨得直愣愣的船长服也是洁白的,就连皮鞋也是白的,只有一对小小的黑眼睛才使这个人看起来不是个死人(这位尊敬的长者不会介意,因为现在的我也和他年纪相仿了)。但这充斥浑身上下的白却是充满威严和魄力的白,是德高望重的老年人才专有的白,任何比他年纪小的人身上有这种白,就是大逆不道。而且这老船长的头脑和身材都健壮如牛,或许无敌舰队就是因为有他这样的人才能称霸大西洋。或者我毫不忌讳地描述,他先用脚把直布罗陀海峡踹开,然后海格力斯才能去牵回革律翁的牛群 。至于我为什么要详细描述这位和故事貌似不相关的人的外貌,您以后就会看到 ,他的命运其实也是和我捆绑在一起的。

这白老头和半黑的杰斯顿并肩走着,欣赏着这甲板上的各路人等。老船长看着人们幸福快乐的笑容,脸上不禁也喜笑颜开,仿佛船上每一个人都是他的膝下子女,让他尽享天伦之乐。此话确实不假,作为一个游轮的船长,而游轮就是要让乘客快快乐乐的,因此让每一个交了钱的乘客都笑着上船,笑着下船,是这位船长的职责所在。

“看着这些人,让我想起了我的女儿。”老船长说。

“她还好吧?”杰斯顿开口道,没有转头。他和这位年龄几乎翻一番的老年人说话的语气和与同龄人无异,“据说捕鲸船上的日子挺苦的。”

“据她说,她们船上的日子不算很苦——只不过每隔三四年才能收到一封来信,苦的人是我才对哩。”

这时,一个西装革履戴着帽子的人和两人擦肩而过。那人帽子压得有些低,让两个大男人看不到那人的脸。

“这人一定是个老水手,”老船长说,“我一看他一眼,就仿佛面对整个大海。”

“确实。”杰斯顿附和道,“他一定把海洋的精华当香皂冲洗身体。他肯定上过一艘在亚特兰蒂斯的港口停靠过的船。”

但两人很快便忘了这茬,再次欣赏起世人来。

看着看着,这白老头的脸颊上出现了一点点红晕。

“多好啊,多好啊,”老船长扫视人群,“看看这些人吧,杰斯顿,他们多么享受啊。”

“那还不是因为您管理有方,萨斯拉先生。”杰斯顿说,“而且在这船上,不享受才是有毛病。”

“没错,人来这世界上,就是要享受。”老船长说,“‘要让旅客享尽世间所有的快乐’便是本船的宗旨。”

“可是,萨斯拉先生。”杰斯顿侧脸看他,“如果那个人买不起船票,您也接待不了他,对吧?”

“此话不假。”

“那这种人怎么享尽世间所有的快乐呢?”

“能给人们提供所有快乐的东西又不是只有我这条船。”

“可是,先生,既然能有更容易得到的替代品,那么谁还会买您的船票呢?”

这老头子被这问得一愣,随即便仰头大笑起来,双手背在背后:“你说的简直无懈可击,杰斯顿。那既然这样的话,我就只好宣称世上所有的快乐都在我这船上了。”

“我祝您生意永远兴隆,萨斯拉先生。”杰斯顿微微向老船长鞠上一躬,“幸好我也是一个付得起船票的人。”

杰斯顿方才起身,正扶着帽子的时候,不远处的舷墙边突然闹腾起来,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原来是两位绅士不知道为了什么动起手来。

正当两个大汉闻声而来的时候,其中一个不知道怎么的,将另一个整个举过头顶,往船舷外面整个扔了出去,附近的男士都没有反应过来,而神经更敏感的女士们却抢先尖叫起来:

“啊!!!!!!”尖锐超过多索雷斯号的汽笛。这尖锐的声音刺穿了整个船身,让另一边的我也听得一清二楚。

“有人落水了!”过了好一会才有男人反应过来。

潘乔·萨拉斯和杰斯顿·威廉姆斯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前者一边往事发地点跑一边脱外套,看起来是要跳下水去救人,可他似乎忘了这甲板距离海面可有几十个英尺那么高。可当老船长终于摸到舷墙的时候,终于冷静下来,没做傻事。当他和另外一些好事者扶着舷墙往下看的时候,巨大的多索雷斯号切割水面,激起不小的波浪——看不到一个人头。在这位老船长的身边,还未冷静下来的犯人已经被杰斯顿制服,看他专业娴熟的动作,像曾经在牢里,对更加穷凶极恶的存在挥过长鞭。

“人呢?”老船长正着急地左顾右盼,“不是都看到那个倒霉鬼落下去了吗?快站出来告诉我他掉到那里去了啊!”他可不希望这个他宣称的极乐世界发生如此不幸的事。

“船长老大爷,我好像看到有人比您还先跳下去了,应该就是去救他的。”一个人走过来,手上拿着一件西装外套,“那个人本来就在附近走,可一听到这里的叫唤声,就把外套一扔,就消失不见了。我隐隐约约看见他随着那个倒霉蛋一起跌进海里——”那人将西装递给萨拉斯,“这就是那勇者脱下的外套。”

“这不是——”老船长接过外套,浑身都抖了一下,“这不是他的外套吗?”

“谁的?”杰斯顿刚刚将犯人交给船员处置,走了过来。可他看见这外套,也愣了一下。

“这不是那个亚特兰蒂斯人的外套吗?”杰斯顿脱口而出。

“喂,阿方索!去叫他们把船停下来!有人落水了!”船长对一个皮肤黝黑的船员喊道,“放下绳子和艇子!”

“遵命,萨拉斯船长!”那黑水手敬了个军礼,便消失在聚集起来的人群中。

“我的老天爷啊,”老船长一边在胸前画十字一边往船艄走,因为大船已经在众人踌躇间已行进了一些距离,就算要捞起他们的尸体,至少也要到船尾的白波里去寻觅:“愿主保佑你们平安。”

可当多索雷斯号终于停了下来,绳子和艇子都放下了,船员和一些水性好的乘客在船后面几英里的范围内找了好几个钟头,却什么都没有捞到。正当萨拉斯船长只得自认倒霉,放弃寻觅的时候,有一个在往回划的艇子上的水手突然尖叫道:

“看呐!船侧好像有人!”

于是附近的几艘艇子便往那个人指着的方向划去,他们都看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脱掉外套,头上还顶着湿漉漉的帽子的斯卡蒂,左手抓着那个倒霉的落水者,而另一只手紧紧抓着附在吃水线附近的一只藤壶上,尖锐的藤壶上却看不到一丝血。众人大惊失色,连忙将两人救上小艇。那个人和斯卡蒂一样,只不过是浑身湿透,连呛水都来不及,更别说受什么伤了。这湿透的白衬衣并没有暴露其内里。

两人一回大船就被送去冲淡水澡。萨拉斯船长往后甲板赶时,歪打正着地走到了也走到船艄看热闹的我的附近,手里仍然拿着那件西装外套。我没认出船长,却先认出了那件外套。于是我走近那白老头说:

“老人家,这件外套好像是我的一个朋友的。”

“这样啊,”他毫不犹豫地将外套交给我,“帮我还给他吧。他将它落在甲板上了。”

而我当时也没反应过来老船长用的是“他”而非“她”。我接过外套,放房间里走去,将它挂在衣帽架上,等待它的主人回来。直到我进入梦乡它才回到主人的手里。

上一章 第十三章 初识船友(Skadi) 捕鲸记最新章节 下一章 第十五章 新贝德福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