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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客厅对唱

捕鲸记

而与此同时,楼下客厅。

黑漆漆、直挺挺却头戴光明的玛恩纳先生坐在靠近火炉的窗台上,将双臂支在茶几上,整张脸埋在大而粗的手里,嘴唇微微翕动,像是在祈祷的样子。这个金发的玻尔兹曼已经这样阴沉沉地发了好几个钟头的呆,脑袋正下方那滚烫的咖啡一口没动,就这么变成了寡淡无味的凉咖啡。或许他也想像那位维也纳人一样,祈祷着自己的爱徒不要重蹈覆辙 。我不久前还在莱顿见过他那位亲徒弟,这么一个大汉却干得和纸一般。玻尔兹曼的爱徒啊,希望你看到这些文字的时候,脸上已经重新挂起了笑容。

玛恩纳的咖啡杯旁边还有另一杯一口未动的凉咖啡。这个杯子的主人坐在玛恩纳的身边,双手撑着膝盖,一副老淑女的模样;她浑身被一张千疮百孔而整洁干净的黑披风完全罩住,只有苍老的脸和雪白的头发从中间逸出,却往地板上投射着比大披风还要黑暗的阴影。不过三天的光景,对于这位本来就年纪不小的人来说,仿佛又苍老了三十岁。可怜的闪灵啊,我只不过是生了一场热病,而且现在又好了,您怎么会突然又老了怎么多岁呢?我以前又不是没害过比这更严重的疾病,您也没有如此操心过。

我问你们,你们或闭口不谈,或转移话题。我昏睡的这三天,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得而知。或许在那三天中,从丛林里走出来一个以利亚,对火炉旁茶几边这两位虔诚的山中基督徒布下惊天动地的预言,让两位信教者的身体比灵魂更早地理解预言中隐含的大道。

喂!山中的以利亚,你给我出来,你为何不直接将这预言告诉我这个预言的实践者、亲历者,而是要去伤害两位亲爱的旁观者、无辜者的心?将你诡黠的尾巴藏好了!可不要被我知晓了你的位置,否则世间所有的高射炮将会全部瞄准你的鼻梁,把你打下九重天,让偶像崇拜者随意对你拳打脚踢。可闪灵和玛恩纳却又什么罪过?闪灵或许窝藏了巴力的崇拜者,还让她照着耶和华的光,并在其的眼皮底下公然玩弄异教神明的犄角;而玛恩纳呢?他的一块心头肉已经喂了鱼,难道还想让他整个人全部都成为克拉肯 的口粮吗?快滚出来吧,谁才是犯罪者?喂!山中的以利亚,你才不是上帝的使徒,而是来勾取纯洁灵魂诱其堕落的加尔姆 。

凯特的出现将火炉边静默的哥特式的雕塑给去石化。两人一听见凯特下楼时或许是故意发出的跳舞似的嗒嗒的脚步声,双双抬起阴郁的脑袋,望向从楼梯口出现的年轻人,一时间还将这位白发女仆认成我。

“我的孩子......”枯朽的闪灵站起来,向走向两人的凯特伸出手。

“您坐下休息吧,老妈妈。”凯特握着闪灵干枯的手,扶着她坐了回去;此时玛恩纳也终于反应过来,这不是我,而是凯特。认对人后,他的脸色放松了很多,伸手捧起咖啡喝一口,虽然已经失去了最好的风味,也权当解渴之用。

“玛恩纳先生,如果咖啡凉了,我给您重新泡一杯。”凯特一边扶老奶奶坐下一边侧过脸对正喝着的玛恩纳说,后者一边喝一边轻轻摇头。

“不用,谢谢。”玛恩纳慢慢地一口气喝了小半杯,一将杯子从嘴边拿开便说:“你先去照顾她吧,先不用管我们。”

“没错,先去照顾好那个孩子——帮我再泡一杯吧,我想喝点热的。”闪灵接着说,“她现在怎么样了?”

“没问题。”凯特曼声说,“她已经醒了,看起来恢复得相当好,并没有什么异常。我就是下来给她拿点吃的。”

“那就好,那就好。”玛恩纳拍打着自己的膝盖,如释重负的样子。

“等她什么时候恢复好了,给我们说一声。”闪灵仰着头,隔着羊毛一般蓬松的银丝看着凯特梳得整整齐齐的秀发,却紧握着凯特由于常年干活而略显粗糙的劳动者的手:“去吧,孩子。”

“嗯。”凯特松开闪灵的手,便转头进了厨房。在一阵叮当响之后,她便端着食物又出现在客厅,却直接上了楼。

“那就好,那就好。”玛恩纳还在轻轻拍着膝盖,眼睛一会看着火炉,一会望向窗外。白天的火炉犹如地狱的大门一般漆黑,而窗外正阳光明媚,一些山雀从窗前飞过,悦耳的叽喳声送进屋内,试图安抚两位长辈的心灵。鸟啊,你们才是真正的天使呢。

待凯特的裙摆彻底消失在楼梯拐角处,玛恩纳才缓缓开口道,发出一道仿佛尘封了许多年的声音,听起来就带着一股许久无人光顾的仓库的灰尘:“闪灵女士,您说,我们应该怎么办啊?这孩子现在处在非常危险的情况。”

“我想先听听你的态度。”闪灵说,语气是一种带着掩饰意味的平常。

“这么说,您的想法是摇摆不定的吗?”玛恩纳完全直起身,看向相对他侧着身的闪灵。

“你还信上帝吗?”闪灵反问道,伸出手,伸向窗外射进来的阳光。

“我对上帝的虔诚从来都问心无愧——闪灵女士,现在可不是关心我们自己的时候。”玛恩纳神情更加严肃了。

“如果你还信上帝,就应该遵循祂的旨意。”闪灵看向已经被镀上一层金的手,慢悠悠地说道。

“我不相信,上帝的旨意会是那样。”玛恩纳站起身,直起身体,遮挡住一半窗外的光芒,眼睛也差不多看向闪灵视线的延长线。

“你不会想和约拿为伍吧?违抗上帝的指令,可是要受罪的。”闪灵看向玛恩纳金光闪闪的侧脸,“我想你也很明白:上帝的命令从来都是与我们个人的意愿相悖的,违抗上帝一定程度上就是违抗我们自己的意愿。只不过违抗上帝,你会遭受天谴,体现到我们这种人的身上就是被大鱼吞下后不是被吐到旱地上,而是和大王乌贼一起混成一团,你难道不害怕吗?而如果遵循上帝的命令,你就会蒙受福祉,或许还能位列仙班,受人传颂。”

“如果说我做了违抗上帝的命令就成了德意志的约拿,那你呢?你难道不是从你们俄国的约帕 偷渡出来,跑到我们德意志的他施来了吗?你难道不是为了逃避违抗上帝的指令吗?”玛恩纳微微侧脸,用反着光的眼睛刺向闪灵,语气饱含质问。

“我并不是因为犯了什么罪或想要逃避上帝的命令才来这里的。”闪灵以同样锐利的眼神,回击玛恩纳的剑刃:“相反,是上帝将处于几乎是祂的手要探不到的地方的他施,将我招回约帕,给人传播福音。”她收回伸出的手:“可你呢?我知道你是逃到这里来的,前普鲁士王国海军少将,玛恩纳·临光先生。”

“我看你那些亚述人确实足够肮脏野蛮的。”玛恩纳的视线被打回窗外。

“随便你怎么说——但你确实要承认,我来到这巴伐利亚的深山里来,做的都是一些问心无愧的事。我遵循上帝的旨意,也遵循自己的内心。”

“但是,闪灵女士。”玛恩纳转过身,语气带着一丝恳求:“您也爱她,不是吗?”

“我深深爱着她。”闪灵的右手按住自己的心脏。

“既然您爱她,您怎么又忍心她陷入生命危险?”

“可这是......”

“您别想拿上帝的旨意来刺痛祂坚定的门徒的内心。祂决不会下令,让一个爱着祂的人同时也被祂爱着的人割下自己的肉来侍奉祂。”

“那她呢?她的离去不也是上帝的旨意吗?对你来说,难道她不是身上的一块肉吗?侍奉一位神明总是需要牺牲的。”

闪灵的这句话,仿佛一声晴空的惊雷,突然就劈到了玛恩纳的身上,让他麻痹了一小会才反应过来:

“那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我已经记得不是很清楚了。”玛恩纳有些颤抖地说,却强作镇定:“我们现在能做的事就是顾好眼前事。”

“顾好眼前事,就是遵循上帝的旨意。”这位侍奉了大半辈子上帝的老修女、老信徒,无奈地吐出了上面那些话。

“但是,闪灵女士,”玛恩纳说,“她和她不一样。她走了,伤心的只有我;而倘若她走了,伤心的可不只是我和你了。”

“这我当然清楚!”闪灵跺了跺脚,脑袋侧向另一边,咬着牙,紧闭着眼:“但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阻止她!不惜一切代价!”玛恩纳转过身,完全朝着闪灵。

“我不允许你阻止她的步伐。”闪灵突然站起来,佝偻的身子只能仰视玛恩纳,而在这位汉子看来,仰视的人却是他。玛恩纳被这威势吓得稍微往后一退。

“我记得,闪灵女士,”玛恩纳重整了一下士气,“您可是最希望她留在您身边的人啊。我记得您曾经告诉我,您不希望她重蹈您的覆辙。”

玛恩纳又得一分。而闪灵不甘示弱:“重蹈我的覆辙又如何?我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一辈子问心无愧,而且就算我们遵循了命令,她也不一定会变得和我一样。”

“大西洋可不是波罗的海,更不是博登湖,您肯定也很明白,闪灵女士!”玛恩纳几乎要叫出来。

“我不明白你究竟在怕什么。”

“我只是怕爱她的人伤心,仅此而已。”

“你也爱她,但你也没有因此垮掉。”

“我不想再失去一个她。她的父母不想,凯特不想,玛莉亚不想,你,也不想。”

“我当然不想,可是......”

“我坚信,上帝只会给人带来福祉而不会让人受伤——否则我们就不必信祂了。”玛恩纳打断闪灵。

“上帝存在的目的是什么?”闪灵张开双臂,向前跨一步,“上帝是我们的命运的解释,是我们人生轨迹的划线人。祂投来面包,我们只需张嘴;祂投来硫磺,我们就只能看着自己的嘴唇被烧焦。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应该遵循上帝的旨意,否则将会大难临头!不要和我争辩,否则就会打破唯一性的禁忌。”

“我不会和长者争辩,闪灵女士,毕竟以您的年岁,我的母亲都得叫您一声大姐。您见过的船只比我见过的船员都多。”玛恩纳又转过头去,不甘心,又不愿意放下日耳曼绅士的面子,“我不敢忤逆唯一性的禁忌,但我现在却敢斗胆忤逆您,闪灵女士!如果您执意要执行上帝的命令,或者说任由她行自由之事,可别怪我不客气!”

“我愿意奉陪!”闪灵一屁股坐回凳子上,眼神锋利无比,无形地扎入玛恩纳看起来已经有些动摇的眼睛,将其内里搅得稀烂。

于是他轰的一声就跪下来,弯下腰,将脑袋轻轻埋到闪灵的大腿上,仿佛他小时候趴在自己的母亲的腿上一样。轻轻抽泣起来。

“不要再夺去人家的挚爱了吧......闪灵女士......”玛恩纳的背部一上一下,这个笔挺的人现在几乎蜷成一团:“这才几天啊,您就记不得了,海上的物什,她脱口而出,如数家珍,我当年都做不到。这孩子,这孩子,生来就要到海里去......可亲可敬的上帝啊,我丝毫不敢违抗您的命令......请饶恕我,请忘记我任何的僭越之言......”

闪灵像抚摸我的脑袋一样,抚摸着玛恩纳金黄色的脑袋,温柔,细腻,包含慈爱。她轻声说,在玛恩纳看来,就像是天外飘来的上帝之音:

“万物神圣,上天可敬,我的孩子。上帝投下硫磺,只不过是在对我们对它的忠诚的考验。上帝的考验不是对人的试探,祂的考验永远饱含对我们的最深沉爱意。你选择顺从,就是接受上帝的爱,就是接受祂无私的福祉。更何况,那些话只不过是一个重病之人的胡言乱语,你又何必当真呢?上帝让我们最亲最爱的孩子说出那些话,实际上是对我们说的,是考验我们,有没有心存感恩之心,有没有心存回报之心,有没有对祂存有二心。相信我吧,她实际上是不会离开我们的,是不会离开我们的......”

“是上帝!我感觉到祂了!”玛恩纳突然抬起头,只看到老修女的腹部。他略微带有泪痕的眼睛往上看,闪灵如此巨大。闪灵仍然轻轻捧着他的脑袋。

“我明白了,我什么都明白了。”玛恩纳站起来,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用手帕将脸上的泪痕弄干净,转身往窗外的天上看去:“谢谢你,上帝,我玛恩纳一辈子都是您的忠仆。”然后转身向闪灵:“谢谢你,闪灵女士。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玛恩纳向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如果她痊愈了,记得通知我。”

“当然,愿上帝保佑天下万物。”闪灵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在她身边的茶几上,一杯刚泡好不久的咖啡热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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