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似梦非梦（上）

满打满算，王默盲人摸瞎的生活已经过了一段时间，这期间，那个说是‘恋人’的朋友没有再出现，这样也好。王默心想，至少不用解释自己怎么会变成这样。

　　但也有些不好，没有什么能够提醒自己时间是如何流逝的。

　　王默闭着眼睛坐在窗边发呆，对自己来说，这些天的时间过得很漫长，妈妈的花店好像出了什么事情，那天与自己一起回到家，一觉醒来便和自己说花店有些事情，可能会有些忙碌，但一直忙碌到了现在，自己还是没能听到妈妈的声音。

　　眼睛看不到东西，让王默可以更安静地想一些事情。

　　比如那些自己想不起来的东西。

　　这段时间王默总觉得身边有个人在呼唤自己，叫自己“主人”。

　　真奇怪，她又不玩cosplay，也没有那种奇奇怪怪的癖好，为什么会觉得有人叫自己主人呢？

　　不过那个人对自己一定很重要，不然自己不会总是想着ta，想着想着，就忍不住落下眼泪，那溢满心口的无力与悲伤，总将自己溺毙。

　　王默伸手捂着心脏的位置，“罗丽，是你吗？”你在呼唤我吗？

　　“你是什么样子的啊？”没有人回应。

　　“我昨晚做了个梦，梦到一个娃娃店，还有一个漂亮的娃娃，她真的很漂亮，梳着简单的发髻，带着简单的爱心发冠，穿着泛着古香的粉色长裙，即使穿着朴素，她还是好美。”自言自语。

　　“唔，那个娃娃还会说话，我在梦里也吓了一跳呢，不过梦里的花瓣真的好美，那个娃娃也好美，对了，她说她叫罗丽，罗丽，是被我忘记的你吗？不过昨晚的梦真是个美梦啊。”可是，醒来什么都没有了。

　　为了方便，王默并没有关上房间门，在王默看不到的地方，站在门边的女人温柔不再，眼神明灭，全然是冷酷与恶意。

　　‘对，就是这样，继续梦吧，梦里你会想起来的。’

　　‘届时走向崩溃的你……’

　　‘天道，你护不住的。’

　　而靠着窗户自言自语的王默，像是想起了什么，摸着手腕上的珠链：“你也是突然出现，那天，那个用火焰烧我、拿走我的眼睛的人，真的是人吗？”

　　“人有那么强大的力量吗？”

　　“不过，你一定很重要，不然，我不会觉得这么安心。”

　　“好像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

　　“可是，为什么我会觉得你是你呢？”

　　“明明你只是一条链子啊。”

　　手腕的链子微微泛着光，仿佛在亲昵少女手上的手心。

　　少女的手恢复得很慢，这段时间因为没有人在，少女吃东西不算规律、给伤口换药的次数也不勤快，但又怕伤口捂太久会糜烂，王默就将纱布拆开了。

　　记得最开始那天，妈妈匆匆忙忙就去花店了，但妈妈还是提前将换用的药粉和内服的消炎药放在自己拿得到的地方，又将一次性湿巾、纸巾放在药粉旁边，再三叮嘱自己及时吃饭、及时换药。

　　一开始王默还无法适应给自己换药，在黑暗里一点点试探，找寻药粉的位置，第一次单手开药粉罐子，险些撒的到处都是，幸好妈妈没有拧得很紧。

　　虽然妈妈忙碌，但每天都会有人将外卖送上门，门铃声想起，王默便准备到门边去拿外卖，一个人在家里，很多稀松平常的、简单的事情都成了王默的大问题，王默启动轮椅，顺着这几天的记忆速度缓慢地离开房间，幸好妈妈提前将很多东西都移开了，王默呼出一口气，门铃响个不停，王默隔着门，“你好，请把东西放在门口就好。”

　　门口是窸窸窣窣的声音，待声音停止、脚步声渐远后，王默才摸索着门把开门，离开轮椅，蹲下身子，在地上小心摸索着，这几天的外卖基本固定会放在地上，王默在靠墙一侧摸到了袋子，快速拿起、关门。

　　‘看不见真的好麻烦啊’

　　‘那些天生看不见的人真的好坚强。’

　　拿着外卖袋子坐回轮椅的王默想着。

　　是夜。

　　给自己简单擦拭后便躺下的王默，感受着周围的静谧，轻轻阖上眼睛，一直看着她的女人嘴角轻勾，点燃放在在少女衣柜上的烛火，烛光明灭，却烧不到那些易燃的物品。

　　灯光弥漫的街道，自己牵着谁在走？

　　牵着的手好冰凉，但是让自己很安心。

　　‘主人。’粉色的清丽娃娃委屈地看着自己，控诉自己怎么把她忘记了。

　　‘罗丽。’梦里的自己张口，紧张又愧疚地和娃娃道歉，娃娃故作骄纵的模样，撒娇地让自己不能再把她忘记了。

　　‘可是我好像把你忘记了，我该怎么想起你？’王默想。

　　梦中世界光怪陆离，王默在这里看到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是平静的湖泊，王默第一次见到这样平静的湖泊，身侧的蓝色身影抓住自己的手腕，带着自己轻轻去划拉水面，平静的水面漾起圈圈涟漪，湖中花草微动，似在招手，似因外人叨扰探出疑惑的头。

　　眨眼又是漫天的冰雪，世界一片素白，酷寒与凛冽的北风让王默忍不住打颤，哆嗦着，伸出冻红的手想抓住什么，那蓝影牵住自己的手，王默感觉到蓝影的力道，触感冰凉，嘴角不自觉露出一抹笑，呢喃轻声：“谢谢你。”不知道为什么要道谢，下一秒手被松开，王默维持着姿势，想去抓住那人，好像抓不住那人，那人就会变成飞走的风筝，自己再找不到线。

　　画面破碎，突然又成了围观者，站在满是书架的地方，表面满是裂痕的娃娃浮在空中，和看不清模样的人们说着什么。

　　“浮生事……湛长存……”

　　“叶罗丽魔法……”

　　“罗丽！！！不！！！”

　　看不清五官的女孩，她的悲伤好像感染了自己，心口作痛，悲伤溢出，眼泪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王默还没有来得及整理情绪，画面一闪即逝，又是新的画面。

　　周围有许许多多的人，但王默的眼中，只剩下那道看不清面容的水蓝色身影。

　　“水王子……”

　　水蓝色的身影立于秤盘上，明明看不清五官，王默却觉得ta一定有一双碧蓝的、洁净至极的眼睛，只是，为什么会觉得ta洁净的眸中，此时会是悲伤？明明看不到五官，不是吗？

　　那抹水蓝身形逐渐变淡，就像‘罗丽’一样，消散在空气中。

　　“不要！”王默抬起手，想去抓住那抹水蓝，但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她，让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抹水蓝，消失在自己面前。

　　“不要，不要消失，水王子，不要。”王默觉得自己的心脏处一阵剧痛，眼眶干涩，眼泪流不下来，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人消失自己的心会这么空？心脏好像被挖空了？

　　耳边只余空鸣声，世界仿佛亦是只余灰白，陷入沉痛的少女又被一阵黑暗冲击，陷入新的梦魇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