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叁·颜料

“你在画室吗？”温之缘拖着行李箱走出三中。放在当天没有晚自习，她早就收拾好行李，从寝室一拿就走，别人追都追不上她。

耳机里传来舒泽的声音：“不在，我在网吧。看电影呢。”

“在网吧看电影？”温之缘停下脚步，哭笑不得地说，“在网吧怎么看？”

“在网上搜啊！”舒泽说，“花三四块钱看两个小时，屏幕也不小，那不比去电影院花大几十买电影票好？”

温之缘：“这还真是新奇，下次我也去。”

舒泽他们画室穷。他们画室只卖画，不教学生，没有稳定收入。店面租金加上颜料什么的钱，画画的一堆东西都好贵，手里更没什么闲钱了。更别说舒泽都还是学生。

“行了，哪个网吧？”温之缘问，“你快看完了没？我过来找你。”

“就你们学校附近那个黑网吧，便宜。出了校门往左拐，碰见的第一家便利店上二楼就是。”舒泽那边透出类似纪录片的杂音，“快看完了。”

温之缘又说了两句就挂了电话，左拐往他说的那个地方走。

循环这么多次，就算不去，也应该知道这个位置了。

温之缘到了楼下，没注意到眼前熟悉的身影，直接绕过了他往上走。

舒泽的位置在最里面。

男生穿着边上有蓝色条纹的白色卫衣，看着芝兰玉树，儒雅温和。他有着和温之缘很像的微笑。他朝温之缘挥手。

温之缘走过去，俯身去看。

一部数学研究的纪录片，还挺长的，仨小时。不过也没剩几分钟了，她坐下来跟舒泽一起看，看完了就拉着他一起下去。

“你们都这样了，还租那么贵的地方，”她边走边和舒泽聊天，“不怕更穷？”

“不怕，”舒泽说，“现在情况已经很好了，我们以前还有穷的三个人分一碗泡面的时候。现在好歹有正常东西吃了。”

“真可怜。”温之缘由衷的评价。她受不了泡面的味，让她吃还不如杀了她，“我不爱吃泡面。”

“我也不爱吃，”舒泽和她闲聊，“但勉强还行。”

“我真不懂为什么世界上有泡面这种东西，那简直就是……嗯？”温之缘下楼梯下到一半，突然看见了一个人，“……江序？”

江序目光直直的看向她，应了一声。

……学神，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这是……？”舒泽偏头问她。

“我同学。”温之缘几乎没被这个小插曲影响，绕过他继续走。

“长的还挺好看……”

画室离这里有点远，两人很是奢侈的拦了个出租车，打车过去。

画室的装修很简约，名字叫澄心，用最规矩的字体印在招牌上。店面最主要的色调就是白，虽然每天都有人在这里画画，但是打扫的很干净，没有颜料溅出的痕迹。

门上挂了风铃，舒泽推门进去的时候晃动起来，叮叮当当响的很好听。

这一响，就惊动了门内画前坐着的人，他回过头来。

男生面容清冷，白衬衫更凸显了他身形单薄，不笑的时候看着疏离，笑起来就带了些人间烟火气，像块浮在空中的暖玉。

“游豫”

温之缘叫了他一声，对方朝她颔首，声音清冽：“小十九。”

他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姜苒。女孩娃娃脸，鹿眼，栗色长发戴了红色蝴蝶结，此刻正摆弄着手机，不知在干什么。

姜苒听到这个名字后立刻抬眼，表情中带着欣喜：“你来啦！快过来帮我看看这个色调好不好看？”

温之缘走过去接过她的手机看了一眼。姜苒同时还是个网上画师，插画，同人，头像什么的都接。

这是一幅插画，整体色调偏暖，和她今天身上的打扮一样，甜的像糖果。

姜苒的画是漫画风，经常画人物。有时候也写实。

“很好看，玫红色大面积的看，有些人觉得土，但要是小面积的点在眼睛里就很漂亮。”她把手机递还给她，“还有另一边，橙黄配上红色很有感觉。”

“让我猜猜，这是夕阳拟人吧。旁边这位像玫瑰。”温之缘说。

“猜对啦。”姜苒弯眉浅笑，“还是你懂我。”

他们这么喜欢画画，其实也没想过当美术生，因为对他们来说，画画只是为了发泄和放纵。

不过，尽情地发挥自己，也确实很让人着迷。

“话说前阵子的那个数学竞赛，我进复赛了。你也进了。”舒泽把进复赛这种大事说的很无所谓，“你的神话都传到附中来了。南林温之缘，学神中的学神。”

三中学费贵，他虽然考上了，但上的是隔壁附中。全市除了三中，其他高中都不行，只有附中还可以。附中在市里排第二，升学率也很高的。

“是。”温之缘说，“等去了集训就知道我们第几名了。”

“名次肯定不会低。”姜苒补充到。

温之缘赞同地点头：“那肯定的。”

“嗯。”舒泽目光柔和，声音温柔平缓，笑起来像春天的暖风，无声拂过，不留痕迹，“你也只有在我们这里才会这样毫不拘束了。”

“我们都是。”姜苒说。

游豫给面前的油画添上最后一笔，把画转过来。

大片的天蓝混着雪白，洁净的颜色掩住了阴霾。

“它叫什么？”温之缘看着那幅画，没有移开目光。

“纯白。”游豫毫不踌躇地说出这个名字，快得好像早就想好了。

“它根本就不白。”他说。

“你用了多少白颜料盖住铅色？”温之缘问。

“没用多少。”游豫说，“很容易就盖住了。”

很容易就盖住了，因为颜色足够厚。但这并不代表着它就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