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拾肆·夜路

澄心画室虽然穷，但买颜料画布什么的从不吝啬。

“你需要很多黑的，游豫需要很多白颜料，舒泽要很多素描纸，陶黎和孟琢还有徐琛……”姜苒统计着需要的东西，她抬起头来，问，“用公费，在网上买还是去实体店？”

“那么多东西，加上邮费，说不定还比实体店贵，一个个拿快递搬回来也麻烦得很……”温之缘掰着指头摆出一个又一个理由，“实体店吧。”

其他人也表示赞同：“可以。”

“那好，”姜苒点头，“我作业已经写完了，可以跟着一起去，小十九你们呢？”

“我和游豫在学校就写完了。”温之缘扭头看舒泽，附中的作业是出了名的多，他还在奋笔疾书，“等他一下，我看他应该就快做完了。”

“嗯嗯，”舒泽飞快的写完最后一个符号，盖上笔帽，“我们老师真是疯了，两天假，将近20张卷子。”

“我才五张。”温之缘嘲笑他，“羡慕吧。”

舒泽深吸一口气，然后倒在了桌上。

“你们三中的作业我也听说过了，”他说，“对学霸很友好。”

温之缘点头，然后抽出一张卷子给他看：“难——对其他人来说，但是少。”

游豫侧头看了一下：“是有点难。”

舒泽也接过来来回扫了一遍：“但也只有一点而已。”

殷宁和许依念走路走到一半路过这里，就听见这样的对话。

这声音还有点像温之缘。

她们俩停下脚步转了个身，一眼就看到了属于南林三中校服的衣角。

“可这是个画室啊，又不是书店什么的。”殷宁有些不解，“还挺出名的，澄心画室，卖的画都很有特点。”

“……进去看看？”

许依念：“说不定温之缘就在里面呢。”

这个画室里已经没了声音，四人打算等画室的其他人回来了再一起去买，现在都在做自己的事。

温之缘在画画，而舒泽他们这会儿正围在一起研究温之缘的画。

地上摆了很多，是好几张各种颜色的《命中月》，还有零星几张油画。

他们也会画素描和水彩，但他们总是喜欢那种画油画时肆意地往画布上颜料的感觉，线条蜿蜒曲折自由自在，毫不拘束。把情绪全部发泄上去，等回过神来，一张画已经画完了。

跟其他几张为画而画不一样，温之缘画《命中月》完全没有调色，是用的颜料盒里现成的颜色。

而且温之缘——从不用白色。无论《命中月》还是其他哪一幅油画，从来没有用过。在其他美术生眼中极为珍惜的白色，在温之缘的颜料盒里还好好的封着，动都没动过。

她的画里少有亮色，大多都看着阴暗。唯一的提亮只会落在一些提亮了就会变得诡异的地方，如一颗跌落在地的心脏上的一滴血，玫瑰的一片叶子，破碎的眼珠瞳孔。

除了《命中月》，温之缘画的最好的就是《逆骨》。一颗黑色的骷髅头，上面长出了一颗五彩的树苗，枝叶停了一只颜色很脏的蝴蝶。

一张迷茫，一张挣扎。一张诡异，一张充满希冀。

显然是在两种完全不同的心境下创作的。

他们很清楚这种想法，彻底的沉没于悲观，和偶尔存在的细碎而虚幻的希望。

“叮铃——”

殷宁拉着许依念推门进来，姜苒瞬间抬头：“你们好？”

“呃……”许依念环视一圈，温之缘在里间，她没看到，“你好，我们来找我同学，刚刚听见她声音了，请问她是在这吗？她叫温之缘。”

“找小十九啊，”舒泽起身，他朝里间的方向歪了歪头，“嗯，她是在这儿，在里面呢。”

“？”许依念看清他的样子，“你是……我怎么感觉你有点眼熟？”

“什么眼熟？”温之缘画完了，她听见声音，提着画走出来，“许依念，殷宁？”

“温温。”殷宁也感觉到了，“你不觉得他有点眼熟吗？”

“谁？舒泽？”她问。

听到这个名字，殷宁也想起来他是谁了：“你是附中的那个舒泽？”

舒泽嗯了一声：“你认识我？”

殷宁从包里拿出手机，调出一张表格。

全市校草排行榜第一。

同时还是学霸排行榜第二。

当然，这个给本人看有点尴尬，所以殷宁没给舒泽看，只把手机递给了许依念。

“嗯，确实是他。”排行榜上还配了照片，各个角度的都有，显然是附中学生特意拍的。

许依念扫视一圈，目光又被坐在角落的游豫吸引了。

不是，这个颜值，再怎么默默无闻不合群也能上榜好吧，她怎么没看到过啊？

游豫当然不在排行榜上。因为这是本市的排行榜，不是外市的。

游豫在邻市的一中，在邻市与本市的交界区，地方也很偏。

一中的特点跟附中一样：师资力量好，学费便宜。

“校草嘛，当然出名了。”姜苒调侃他，“人家人设认识你很正常。”

“大名鼎鼎的附中舒泽，不仅长得帅，还是大学霸一个——”她拖长了声音，是专门用来逗舒泽的。

“果然，”殷宁面露严肃，“学霸都和学霸玩儿。”

“哈哈，”舒泽笑了，“她不也和你们玩儿吗？”

“学霸都和学霸玩儿，温之缘还和我们玩。”殷宁自来熟，她瞬间活跃起来，接话时一点也不怯场，“那四舍五入一下我们也是学霸了！”

“不对，”她皱眉，“念念在前十，念念本来也就是学霸。”

“你已经前五十了，按正常来算，你也是啊。”温之缘说，“你的成绩已经很好了。”

“唉。”殷宁伤感地摆摆手，“我那点分在你们这儿都不够看。”

“小十九这回是考了七百四吧？我在附中都听到了。”舒泽问。

“是。”许依念点头，“七百四十一。”

“真厉害。”他笑。

“你还不是，”温之缘看向他，“你考了七百二十六。”

“差了十五分呢，没你厉害。”舒泽谦虚道。

“游豫呢？游豫考了多少？”姜苒问，“我高考考的是六百九十五，不如你们。”

“我七百二十一。”游豫说，“不太行。”

许依念和殷宁听得脸都木了，这还不太行？

最后姜苒留了她们吃饭，理由是她有一张满150减50的优惠券快要过期了，不用就太可惜了。

唉，我们可真是太会过日子了。她说。

有点晚了。

舒泽他们本来想让温之缘干脆在画室睡算了，但是她有事，就先走了。

原因无他，姜苒转告她，有人来找她租房子了，定好了时间今晚来看。

温之缘是未成年嘛，干什么事都不太方便，而且天天在学校上课也不太方便接电话，就留的姜苒的电话。

她急匆匆地收拾好东西，背上包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回家了。

“已经很晚了，路上小心！”

“嗯！”

虽然已经很小心了，但还是无法避免要走小路这件事。

狗的叫声配上树叶的沙沙声，是有点渗人的。

温之缘眯了眯眼。

前面一群人。

有几个提着棍子，气势汹汹的，看着就是找事的。

还真是迎合这氛围。

不过她这一片一般没有小混混什么的啊。

环境不好房租会不会降价呀？

温之缘放轻脚步，把包放下靠在墙角，慢悠悠地把袖口往上折了两下。

嗯，十五个人。

真够多的，不过一点都不棘手。

温之缘轻笑一声，又打了个响指，声音成功把那些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他们这一回头，就露出了里面被包围的人。

“好巧。”

温之缘镇定自若：

“江序，你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