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临终遗言

梅岚心情沉重举着手机，心里五味杂陈，在坚持了五个多小时后，这一车厢的人终于还是放弃了生的希望，生命的最后时刻，梅岚费力地点开了手机，仰着头对着微信留言：“乐乐，我现在被困在积水淹没的地铁里，很快就会缺氧窒息，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万一出了事，美丽新饰界你替我交给……王原中，让他替我管好公司。告诉他……三年之约，作废了，我……不恨他了。”说完抹了把眼泪又点开老妈的微信，犹豫半晌，咬了咬嘴唇，平复了下情绪，终于还是平静地留下了一句话：“妈……外面下暴雨，没事别出门……照顾好自己。”说完眼泪就噼里啪啦地冒了一脸，站在水里泣不成声。

两段留言在持续的信号搜索中终于发了出去，也许是人之僵死，老天爷都份外垂青，这个时候信号竟然比之前强了一些。很快梅岚的手机上就收到了老妈的回复：“岚岚，你在哪？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告诉妈妈？”几近没顶的车厢内到处是嘤嘤啜泣的声音，梅岚握紧手机话筒，拼命咬了咬嘴唇，极力忍住没有哭出声，哽噎着说道：“妈……我……我……我没事。”对母亲的临终告别，千言万语却终究淹没在成年人最大的谎言，‘我没事’三个字里。

“哎呀，信号太差，我听不清呀。妈妈知道你忙，外面暴雨，没事别出门，天大的事也等雨停了再说。今天是你的生日，妈也过不去，想着一定有人陪你过，妈就没给你打电话，虽然……今天也是你爸的忌日，但你也别委屈自己，做碗长寿面吃……啊？”老妈的电话在溺水的车厢里时断时续，但近在咫尺的杨炚还是听明白了大概。

“妈……我……我知道……我……”话还没说完，梅岚就已经泣不成声，干脆将头没进了水里，积水很好的掩盖了梅岚失控的情绪。

“岚岚？岚岚？你怎么了？你那边什么声音？你在哪啊？”手机里传来老妈关切的声音，梅岚却把头埋在水下不敢出声，她怕自己坚持不住，她更怕老妈听到自己的处境后，冒雨赶来。一个花甲老人失去了丈夫，再失去唯一的亲人，她不知道老妈剩下的日子该怎么独自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阿姨，她……没事……我们在……在……湖边的餐厅里。”杨炚不忍心电话另一头的老人焦急等候，犹豫再三只好替梅岚继续圆下去。

“那我就放心了。你是岚岚的……?”听到女儿身边有男孩子的声音，当妈的总会生出几分关切。

“我是……她的朋友。”杨炚绞尽脑汁不知道该如何定位自己和梅岚的关系才能替梅岚安慰一位年迈的母亲。

“那你一定照顾好岚岚，记得让她吃碗长寿面……”在时有时无的信号下，老妈的电话被迫中断。好半天梅岚才从水里露出头，恋恋不舍地望着屏幕上老妈的头像，眼角的泪和脸上的水混在了一起。

一向坚强从不放弃的杨炚也感到了生命似乎走到了尽头，他费力地将手机贴在车顶，仰着脸才不至于被水淹到鼻子。“杨尡，我现在被困在积水淹没的地铁里，很快就会缺氧窒息，万一……我，出了事，别告诉奶奶，能瞒多久是多久。告诉我爸，我……辜负他的期望了。一想到人生最后时刻听我遗言的人居然是你，我就有些死不瞑目，这辈子怎么着也得和美女表个白再走，才算不枉此生。”杨炚说到这，突然自嘲地笑了笑，伸着脖子，举着手机，努力让自己的脸探出水面。“兄弟一场，车就便宜你了，股票你帮我卖了，一半你留着，一半捐给灾区吧。”杨炚望着手机突然感觉有些凄凉，从来不认命的他甚至第一次感到了命运的强悍，人在自然灾害面前是如此微不足到。自己从来也没想过，这辈子会这么憋曲地死在这种地方。看到梅岚抹了把眼泪，杨炚咬了咬牙终于鼓起了最后的勇气，在水里慢慢拽过梅岚，沉声问道：“你……怕吗？”

梅岚自嘲地笑了笑，被泪水冲刷过的眼睛分外明亮，冲杨炚摇了摇头，吃力地抹了把脸上的水，说道，“和你在一起，我……从没怕过。”说完眼睛一红，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了一脸。“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要不是为了接我，你根本不会坐地铁。”

“坐地铁是我的提议，要不是我，你也不会坐地铁，也许堵在外面比死在里面还强点。希望你……别怨我。”杨炚声音低沉目光暗淡地望向梅岚，人生的最后时刻，他突然有些羡慕刚才鼓起勇气终于表白的那个男生，自己话到嘴边的肺腑之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梅岚憋着通红的眼眶仰着头，努力冲杨炚摇了摇头，抿起嘴想挤出一个笑容，却突然又咬紧了嘴唇，仰起脸眼泪顺着眼角又趟了下来。

“我……原来今天是你的生日？”如果不是听到了梅岚妈妈的话，杨炚永远也想不到老天爷象是和梅岚开了个玩笑，竟将她的生日和自己父亲的忌日安排在了同一天。怪不得她绝口不提自己的生日。“想不到陪你过最后一个生日的人是我，何其荣幸，生日快乐！”杨炚说出这四个再普通不过的祝福时，竟感觉十分凄凉，但好歹也算个临终祝福吧。

“我……不过生日。”梅岚望着杨炚眼泪又止不住落了下来，不知道是临死前的紧张还是在水里泡的发冷，梅岚拽着杨炚的一只胳膊竟然开始发抖。

杨炚费力地点开手机上一张生日蛋糕的图片举到梅岚面前，“虽然这不是什么正经蛋糕，但好歹许个心愿吧，做人做鬼都得有目标，万一实现了呢？”杨炚面对生死的淡然和苦中作乐让梅岚破涕一笑。

“谢谢你，来接我，陪了我那么长时间，忍受了我那么久的毒舌和坏脾气……”

“能和你风雨里并肩前行，我……不后悔！”杨炚举着手机，微弱的灯光照亮了梅岚被泪水和积水打湿的脸，他替梅岚抚了抚额前散乱的发丝，“我想……好好看看你的样子，下辈子再见时，还能记得你……”

“如果……如果我能许愿，我希望……下辈子能早点遇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