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朗几次想打断对方，都没能奏效。于是就这么亲眼看到姜亦的眼眶渐渐泛红，泪凝于睫，慢慢泛起水亮。
听到她说：“我是真的……真的怕你出事，你那么好的人，还没好好享受生活，怎么可以出事。你还有家人还有朋友，一定要长命百岁……”终于听不下去了，于朗鼻子一酸，眼泪居然比姜亦下来的都快。
他有些哽咽，牵着姜亦的手重新抚上自己的脸庞：“阿亦，不是做梦，是真的。我在，我就在这里。”
姜亦的手很凉，手臂在轻轻颤抖，眼神有些恍惚：“于朗，真的是你吗？”
她另一只手环住他发腰，轻笑了起来：“真的不是梦吗。”
没关系，就算是做梦也没关系，至少还能抱一抱。
她伸手揪住于朗衣襟，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太久了，两人分开太久了，生离死别那么久。
于朗没再说话，他轻轻拍着姜亦的背，安慰似的一下又一下。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胸口处湿了一块，怀里的人肩膀一抽一耸的。
想象中抱头痛哭的场景当然并不会出现，姜亦的眼泪来的快去得也快，再开口时，原本想问于朗，“为什么要置生死于不顾，为什么要冒那么大的风险”？
但是开口的一刹那，忽然觉得，心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她来找他，原本也不是为了问这个。
于是，只是说：“于朗，我找到你了。”
找到你了，真好。
相拥，紧紧相拥。两个人都很安静，只有彼此紧箍的手臂知道对方有多么珍视此刻。
姜亦嘴角扬起一个弧度，由衷地笑了。她再不去担心他们现在的处境，不去担心今晚是不是会饿肚子。心里着实高兴，高兴原来有一天，也会有个人千里迢迢赶来找她，她也会成为别人翘首以盼的惊喜。
***
溶洞可以连着乌伦古湖，外头波涛汹涌，有时候呼啦一下子一阵浪潮打过来，好像要把这暂时宁静一隅通通掀翻；有时候隐隐的传来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烦躁闷哼声，还有这狭小空间里的地第三人的呼吸声，但都不重要了，通通不再重要。
于朗低下头盯着姜亦看，看见她的眼睛里的光，眼泪已经收回去，眼睫毛濡湿着。她眼中的血光也已经褪去，刚才初见面时的那一瞬间的杀气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他伸手抚上她的脸，细细摩挲她脸上结痂的伤口。想了想，又不放心似的拿手去轻抚她后脑、温柔摩挲。
姜亦昏睡的那几日，他一直觉得，等姜亦醒过来，会有很多很多话要跟她讲，甚至还在随身笔记本上一笔一笔一句一句写下来，可现在真的见到了，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再多的话都抵不过这样安静的拥抱。
“阿亦，你醒来了就好。”
醒来就好。
他以为他不想姜亦一头扎进来的，可她真的来了，他才知道自己有多高兴。
姜亦似乎察觉到于朗的心思，目光晦暗闪烁了一下，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锁骨，脸上终于还是挂了笑，没忍住凑上前在锁骨上亲了亲。
她忽然觉得，其实，如果两个人拥有共同的信念，一起往前走，就算结局不那么好，但是至少不留遗憾。
这样也挺好的。
可能是失血过多，还是有点累，她图省事，靠在于朗一侧的肩膀上，偏着脸没说话。
于朗顿了一会，才开口提醒：“阿亦，别睡，这里又湿又冷，等出去了再睡。”
姜亦嗯了一声，说：“我知道。”
他又问：“怎么受的伤？”
姜亦摇头，她是真的记不清了，只知道自己在水里翻搅，上头不断有尸体被扔下来，还没来得及查看，就直接被搅进了团团水浪之中，头晕目眩，然后不知人事。所以只捡着自己记得的一些事说了个大概。
“你是说，他们在落水之前头就已经被人割掉了？”于朗按下心中的诧异不表。
姜亦重复道：“对啊，你当时不是在上面的，没见到什么砍头啊截肢啊之类的场景吗？他们不是要把你当成祭品，不会就是砍头……然后……”
于朗心中又回忆起姜亦那充血的眼神，随便说了些有的没的，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对了，”他转头看了看四周，沉声道，“刚才在见到你之前，我已经把这洞前前后后走了好几遍，虽然不少岔道，我拿匕首做了记号，发现了三个问题。”
姜亦思绪跟着他走，纳闷道：“三个问题？”
在她看来，眼下无非就一个问题。硬要分成三个问题的话，大概就是，这什么鬼地方？出口在哪？怎么出去？
于朗回忆了一下刚才“诡打墙”般的经历，开口道：“第一个问题，我大致走了一圈，发现这个溶洞不算大但是岔道非常多，一共9条岔道，每一条岔道走到最后都是死路，没有出口，除了最后一条岔道，我还没走到底。”
“哪条啊？”
话一问出口于朗就笑了，用手指点了点姜亦的额头，笑道：“你说哪条？”
姜亦也笑了，自然就是他们此时此刻所在之处了。也不知道怎么了，和于朗在一起的时候她本能地放弃思考，好像潜意识里就觉得反正有于朗在，她怎么样都可以。
从小到大，她也只有在这个人的身边的时候才可以任性撒一回娇，想怎么样都可以。
姜亦想了会，说：“那出口多半就在这条岔道尽头了。第二第三个问题呢？”
“第二，我和你都是因为乌伦古湖上的大漩涡被激流吸到了水下，然后到了这个洞里。但，照理说湖底全是水，不可能有空气，又从哪来的溶洞？”
姜亦嗯了一声，反问道：“你怎么能确定我们还在湖底，说不定是被水流冲到了某个岸边，刚好有这个溶洞存在”。
于朗摇头：“一开始我也以为我是被水冲上岸的，但是你听--”他指着身侧的石壁，“石壁周围是有水声的，而且不光是这面，这边还有这边，四面几乎都是水声，如果是岸上的溶洞最多也只可能三面环水。”
姜亦咽了下口水，从主观上来说她从不怀疑于朗的听力，但站在客观的现实的角度来看，这几乎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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