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朗反应不及，踉跄两步一下子撞在了背后的石壁上，那石壁十分湿滑，依着两人的重量于朗的身体很快朝着左方划去。左边挂下来一串细细长长的钟乳石，被两人一撞，“咔嚓”一声碎出一道清脆的断裂声，很快噼里啪啦轰然掉了下来。于朗躺在地上，抬手护了一下她的头，另一只手紧握匕首点地，生生撑住了两人的重量。
长串的钟乳石砸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叫人睁不开眼，身上的人用手压住他的肩膀，于朗微微动了动脖子，便听她冷声道:“别动--”她声线冷硬，透着一股不可撼动的决绝，但仔细听能发现其中带着几分极力压抑的喘息，像是一只受伤的驯鹿。
于朗对上她的目光，对，的确是驯鹿，眼神神秘而独特。
目光对上的这一瞬间，他长长久久以来的紧绷忽然就泄了，尽管现在他脖子旁抵着一把匕首，匕首冰冷如蝉翼，对方稍一用力就能割破他的喉咙。
于朗见姜亦拿着匕首，不进不退，僵持着没动。这不是他第一次被她这样挟持，从第一次见面时他们就是这样一副你死我活的场景。那时候，姜亦握着刀的那双手极稳，没有分毫的偏差，但此时，这双手在不易察觉的轻轻颤抖。
他心中一沉，抬起头正对上姜亦满目血红的双眼，身体不自觉微微动了一下。原该威胁他的人却好似惊弓之鸟，下意识将手往回收了收。她刚一退，就叫于朗反握住了手腕。
***
姜亦属实没认出来人是于朗。
起先，她的注意力全在地上躺着的那个女人身上，侧脸居然有几分熟悉。她啧了一声，蹲下身凑近了去看。这地方虽然光线昏暗，但是人眼的适应力很强，倒也慢慢可以在昏暗当中视物。
这一看，发现竟然是她。
姜亦撑着岩壁站直身子，气得咬牙切齿，正想一脚踢醒那女人，忽然听见远处又有脚步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暗藏杀机危机四伏。姜亦扶额，感觉头疼得厉害，什么也听不清。整个人被滚筒洗衣机滚了一圈又一圈，看东西都是模糊的，听力也受到了影响。
这一晃倒是忽然想起些前事，古巴教、献祭、于朗、落水……一桩桩一件件，密密麻麻像放电影一样飘了过来。她闭了闭眼睛，一晃神间，来人的脚步声就近了。
一步一脚，不急不缓，抬脚心绪笃定，落地沉稳有力。或许，是追着那个女人来的？
她复又攀上了钟乳石，贴着溶洞顶部潜伏，伺机而动。右手臂隐隐作痛，好像又流血了，底下那人好像发现了……还好，姜亦的这个位置够隐秘，从下往上看是绝对看不到的。她侧着头，能看见底下的人往前走了几步，又抬起头，一双发着光亮的眼睛在黑暗中向上看了过来。
很好，就是现在。姜亦一咬牙，随即就朝底下扑了过去。
那人踉跄两步，撞到了身后的石笋上，手中的匕首抵着石笋发出蹭蹭的声响。黑暗中，她手里的匕首抵着他的脖子，低声威胁：“别动--”
那人顿了顿，却忽然挺直了脊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他身上有一阵熟悉的味道，温和有力，没有攻击性。姜亦的头更疼了，睁着眼仔细打量对方，却看不清他的脸。她趴伏在他的身上，像是捕食的驯鹿用利爪按住她的猎物。握着匕首的手微微发抖，她随即低下头，鼻尖凑近他的颈侧，轻轻嗅了两下试图唤醒熟悉的记忆。
记忆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于朗的脖子上，带起他一阵颤栗。
他一动不动，任由姜亦的手指沿着他的下颌缓缓地抚上他的脸。
这张脸骨像很好，棱角分明，鼻梁挺拔，不像南方人塌鼻子小眼睛，眉骨高挺，两颊消瘦，姜亦的手自上而下，从对方的鼻尖顺到嘴唇，他的嘴唇很软鼻尖很凉，姜亦的手指拂过鼻尖的时候甚至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在她指尖停滞了几秒。
有那么一会儿，他们两个谁都没有动。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于朗深深地注视着身上的人，他一动不动，什么话也没说，直接将身上最脆弱的部位暴露给她，又顺着她的手腕缓缓握佳了她手里握着的刀。
姜亦没有反抗，她肩膀上的伤口又在流血了，疼和痛叫她脑袋短暂的清醒过来，渐渐看清身下人的脸。
这张脸比她记忆中的要更显消瘦和疲惫，脸颊上还有几道血痕，是受伤了吗？姜亦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那是她自己手上的血。她的手指还放在他的唇角，指尖轻轻一用力，在对方嘴角留下一个鲜红色的印记，她盯着那个印记看，看着看着，嘴角不自觉上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弧度，然后，眼睛渐渐眯成了一条缝，手上的力度也慢慢松了下来。
昏暗中，于朗盯着姜亦异常惨白的脸一点点低下来，低下来，低到几乎要碰到他的脸。
然后，对方的脸整个儿摔了下来。
她晕过去了。
***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亦才醒过来，醒来就盯着于朗看。
“阿亦，你醒了？”
于朗伸手摸了摸姜亦的额头，还好没发烧，他关切地问：“还好吗？”
姜亦先还没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眼自己受伤的肩膀，伤口被简单处理过，血也已经止住了。她一狠心，伸出另一只手的食指去戳被包扎好的伤口……还没碰到，就被那只温厚有力的手握住了。
姜亦盯着那只握着她的手看。过了约莫五秒钟，脑子里突然一炸，猛然抬头。
真的是于朗！
眼前这个人真的是于朗，不是幻觉？
她会心一笑，伸手抚摸了一下于朗的脸，呢喃道：“真的是你啊……”
“嗯，脸是温热的，连做梦都那么真实。你好像瘦了啊……不过没关系，梦是反的……”
“是不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嗯一定是的，你这个人啊就是爱逞强，叫你别做的事情你偏要去，叫你安安分分在成都等我，你偏不听。这下好了，还要被送给海神，你知不知道那多危险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她声音低低的：“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原本想偷偷瞒着你，你还拼命往前赶。你知不知道，你会没命的啊，我迟早会害了你……”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絮絮叨叨说了些胡话，说到后来心里难过，眼里泛起了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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