棹洲老头的惨叫声再次传来，伴随着拳打脚踢和棍棒捶肉敲厚重声音，让人听着心里麻麻的。即便姜亦没看到，光是听也能脑补出那惨不忍睹的场面。
姜亦叹息，这个世界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人，为什么可以成为那么丑陋的东西。
几千年过去了，人类仍在自相残杀，且从未由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真的是在女娲造人时候就带着这种“恶”吗？是文明社会不管如何对抗都无法改变的命运吗？
她一如几千年前的前辈，仍在阻止世界的分崩离析。那么，结局是否也会同千年来的先辈们一样徒劳而归呢？
这期间，里面的人断断续续说着话，有几句，姜亦听得特别清楚。
一句是老头说的：“那些日子，家里每天来很多人，人来人往的，真的不知道是谁拿的。”
一句是边上的男人说的：“注意点，别打死了，要留口气。”
说完，这男人自己先往老头身上踹了一脚。
剩下的几句，是一个陌生的声音。语气语调都很平淡，没什么起伏，估计是个小头目。
第一句是：“你想要体面，我也可以让你体体面面走，但是你这样不配合，真的让我很难办啊。”
第二句是：“什么联系方式都没有，叫什么也不知道，那就画像吧，凭印象画出来。什么时候画好了，什么时候给吃的。”
原来，她不是唯一的一个受那老头“青睐”的女性。姜亦早该知道，这老头就是个惯犯。她冷哼一声，嗤之以鼻，后背贴住墙面，快步后挪，眼不见为净，准备闪身出去。
一转身，触目所及，脑子蓦地一懵：迎面居然来了个人！
大概是刚才听得入神，居然没注意到房间外头的动静。来人是个卷头发小眼睛的男人，年纪不大，脑子也不活络，看见姜亦居然没立刻反应过来。姜亦眼疾手快，先下手为强，冲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向着他一笑，脚尖蓦地勾住他脚踝，向后一带。
这小年轻真像个呆瓜，直直往前砸下去，左右手胡乱抓握，可惜什么也抓不住，直挺挺半趴在了地上。
那男人吃痛，这才反应过来，想呼叫。姜亦顺势上去一掌切在他后脑，怕里头的人听见动静，直接闪进了隔壁那间屋子。
隔壁这间屋子也很深，空荡荡的，毫无照明设备。幸好前头不远处开了扇窗。木窗狭小，光线昏暗，也不知道钟欣雅和于朗被关在哪里，姜亦忽然有些后悔：不该冲动，早知道就应该把那小伙子拉进这个房间仔细盘问。
她且走且看，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前面有个小烟囱孔样的通道，心中一动。
姜亦猫着腰钻进去。
里面有架长长的铁爬梯，竖直地通下去。
刚一进去，她的一颗心就跳开了：乍眼一看，最多以为这是个地势低凹的储藏室，但实际上下头空间很大，有点像古代那种关押囚犯的地牢。
这念头一起，姜亦心里泛起一阵凉意。
这下面很黑，凉飕飕的，有一股莫名的阴气萦绕，只脚底下的木板缝隙之间隐隐透着丝丝光线，外面似乎还有咚咚咚的声音传来。姜亦半跪下身子，觑着木板缝用匕首起开一块，再一块，很快，下头露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
这设计……怎么说呢。
这是想要密封的安全的环境呢，还是想要方便入水随意建造的？
姜亦想不明白，当然也没时间想明白了。
***
于朗没想到自己那么快就会被摆上祭祀台，更没想到阵仗如此之大。
他被绑在木屋的制高点，并排绑着的还有好几个年轻男子，数了一下一共八个，加上他九个。九这个数字很玄妙，通常意指无穷无尽。你看，宇宙再大也大不过一句“上九霄下九泉”，古时候，“九”是专指帝王的称谓，正所谓“九五之尊”、“九”谓之极，极尽而变。
除了九个被绑起来的献祭者，忙忙碌碌的虾兵蟹将很多，可以看出古巴教派的规模着实不小。不过于朗在早些时候已经摸清楚了“献祭”的规则，倒也不那么担心了。
和想象中的五花大绑不一样，古巴教崇尚自然，他们会从高处将人抛至湖心，到时候只要钟欣雅不掉链子，他不仅能活下来而且可以很顺利地安全地抵达岸边。而钟欣雅过硬的专业素质告诉他，她不可能掉链子。
如果运气好的话，于朗甚至还可以对水下世界一探究竟。他不止一次猜测，古巴教这个神秘组织的核心，是在水下。就像生化危机里上演的那样，说不定正在水下秘密培养什么东西？
如果实在倒霉遇上什么东西的话，希望姜亦的血袋能发挥作用吧。于朗动了动上半身，在胸口感受到了那袋血袋的存在。甚至隐隐觉得胸口滚烫，于是又多了几分勇气。
正这样想着，听到身边有人开始念咒语，全都是维语，一个字也听不懂。
转头过去看，念咒语的是个慈眉善目的老者，手上拿一个青铜制品，有点像志怪小说里面判官手里拿着的那个道具，他想了半天都没想起来那叫什么。
嘴里的咒语念到一半，老者后退几步坐到身后的太师椅上。一把雕花镂空的楠木椅子，红不红黑不黑的，看起来鬼气森森。太师椅的左首边，几个被五花大绑的年轻男人全都身如抖筛，想哭但不敢哭，仔细一看，俱都鼻青脸肿。但即使鼻青脸肿，骨相还是好看的，五官也长得周正。
那个阴阳怪气的泽西老师说得没错，海神喜欢好看的男人，所以祭祀者必须长得好看，要不然，海神会生气的。
所以，北方海神禹僵是个女性吗？那可又难对付了一点。女人惯常难对付，比如程美儿只要一哭，姜亦项阳都得让着她哄着她，又比如姜亦，那是于朗遇到过的最难对付的人。和她的那几次正面冲突，就没赢过。
古装剧里上演的祭祀仪式，冗杂繁复，没几个时辰不能开始。但这个献祭仪式却大相径庭，老者喊完话以后，边上待命的九个助手开始轮番将那些年轻男人一个个抛下水。
扑通一声，下去一个。
又扑通一声，再下去一个。
接连八声过后，就会轮到于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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