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疏落闪着几颗针尖样细小的星，于朗和钟欣雅的身影很快湮没在安静的黑里。他们唯一的户外手电发出极其微弱的光，如一抹幽魂，很快消失在找不着边的黑暗中。
这地方荒无人烟，更何况现在非常时期，这几天下来半个人影都看不到。钟欣雅顺着地上的足迹，很快顺藤摸瓜找到了古巴教派的老巢。
悄无声息潜入，钟欣雅一抬眼就看见一个男人正挡在过道当中，同立在墙边的一个女孩讲话。钟欣雅忽然觉得恶心，她不知道自己的脸色现在是什么样，应当很臭，她已经有多少年没见过这种场面了？
男人讲话很开门见山：“晚上不会亏待你撒，有吃有喝，大大的放心。”
伊瓦犹豫着，如果她强硬地得罪眼前这人的话，她往后的日子还能好过吗？
男人误会了她的犹豫，又靠上前半步，笑着说：“当然，如果一个晚上不够，那以后你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不用愁咯。”
身旁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伊瓦，又见面了。”
伊瓦下意识转头，看清说话的女人，愣了一下。
钟欣雅冲伊瓦笑了笑，抱着双肘，很有分寸地提供建议：“你可以扇他一耳光。”
伊瓦还是愣着。
男人皱起眉：“你……”
没等他说出第二个字，钟欣雅已经抬手，用力地抽了他一巴掌。男人的眼镜被甩到地面上，摔出清晰的裂痕。他有点懵，一抬头，钟欣雅转动手腕，反手又抽了他一巴掌。
伊瓦微微张开了嘴。
钟欣雅对于朗抱歉一笑。
她很少有这样冲动的时候，三十多年历经沉浮，不管什么情绪到了脸上总是化作一阵冷静的笑意。但这次偏偏没忍住。
于朗能够理解作为女人的这种本能的愤怒，立即切向那男人的后颈处，把人给打晕过去了。
两人的目光都转向伊瓦身上。她不傻，自然知道对方需要自己拿什么去感谢这个“善意的援手”。
而她也刚好知道项阳被关在哪儿。
只是，她还想谈一谈条件，比如，能不能带她一起走……
眼见她面露犹豫，钟欣雅转身想走。就在这时听到伊瓦开口了：“我带你们去。”
伊瓦带着两人走进二楼的一个房间，已经很晚了，路上没遇到什么人。
门一打开，带着金丝边框眼镜男人正对着三人露出莫测的笑。
……
哈？
于朗和钟欣雅目光望向伊瓦，真是被气笑了。
伊瓦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转身关上门出去了。
泽西老师早就叮嘱过的，遇到这群外地人，直接带来见他。实际上，说不定从于朗和钟欣雅进入这个基地的时候，就被人盯上了。她只是在做正确的事。
嗯，一定是这样没错。
伊瓦轻轻吐出一口气，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小野猫，她深呼吸几口，很放松地去逗弄趴在自己脚边的野猫，思绪不自觉飘回数分钟前，钟欣雅浑身散发的那股杀伐果断之气。
她早就知道，这群人根本不是什么普通人。就算只是个女人，但很勇敢，也很厉害。对那样的人而言，打两个巴掌顺手帮她一把，应该就像她在寒冷的夜晚顺手投喂一只野猫，这完全取决于她的心情，以及她是否富有余力。
野猫会感谢自己吗？不会。
所以，自己也不需要感谢那个女人。
***
房间内，金丝边框眼镜的男人一直盯着于朗笑，也不说话，一直笑。于朗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渐渐生出不安的情绪来。
他懂这种意味深长的笑，他不是没被男人表白过。
“说吧，你们什么目的。”钟欣雅被伊瓦摆了那么一道，现在成了瓮中之鳖，有些烦躁，语气不太好。
泽西态度却依旧很好，一个劲儿的感叹：“完美，真的是太完美了。”
说话的时候目光炯炯有神，黑白分明，仿佛要朝着于朗喷出火来。
钟欣雅环顾四周，看到有张小马扎，直接过去坐下，又从手边抽出另一张递给于朗：“于朗，坐。走了大半夜，累了吧。”又冲着泽西笑了笑：“聊聊？”
于朗在钟欣雅身边坐下。既然对方是个正常人，那是该聊聊，或许这一切都是误会，压根和“怨气”没有关系。
那就聊聊吧，如同所有影视剧里上演的那样，撕破脸之前，总会有一番唇舌之争——这种仪式感很重要，谁在这一环节先被激怒乱了阵脚，谁落败的概率也就更高。
泽西是个很直接的人，冲着于朗开口：“我知道你们来是为了那个胖子朋友，你们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不光可以见到，而且我还可以派人把他送回去。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能答应代替那个胖子，把灵魂献祭给海神，我美丽的朋友。”
***
项阳被关在一个不深不浅的地窖里，没有光，没有食物。
他睡了又醒，醒了又睡，不知时间，频繁做梦。实在饿得太厉害了，他梦见自己在成都吃羊蝎子火锅。
梦里真好，什么都有。
火锅实在太香了，他第一次在吃火锅的时候单点了一碗白米饭，往上淋一勺羊蝎子火锅汤，饿死鬼一样往嘴里刨。米饭特别烫，一口下去从嘴唇到喉咙，全都被烫了个遍。烫得他杀猪般嗷嗷叫起来。
突然间，火锅汤倒，壁立千仞。狂风席卷，伴随着火锅汤水轰然倾泻，冲着他兜头下来了。
项阳打了个激灵，陡然惊醒。
是真的有水，有个小兔崽子刚刚兜头泼了一盆水过来：“死胖子，做什么春秋大梦撒。”
甩了甩头，擦了擦眼睛上的水珠，项阳模模糊糊看到，那小兔崽子把盆往边上咣啷一丢，又领进来两个人。
居然是于朗和钟欣雅。
脑袋还是晕的，看人有点重影，项阳晃了晃脑袋，以为是梦还没醒。
“项阳，你还好吗？”于朗凑上前过来看他。
他又晃了晃脑袋，躲了一下。真的是于朗吗，于朗怎么会在这里。一定是对方的诡计，不能上当，千万不能上当。
“害，睡傻了吧。”那小兔崽子在一边笑，“他还不知道自己要被献祭给海神呢。”
祭海神？
项阳脑子里轰的一声，全然炸开了。
他小时候在村子里看过大大小小很多次祭祀。那些漂漂亮亮的彩纸扎成一个个童男童女，一把火，就化成一股烟。
现在，他也要成为这个“纸扎”？
一把火，化成一股烟，祭祀海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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