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话，于朗心里警铃大作。
全身血流干，心都被挖出来了？
越是离奇惨烈的死亡，越让他想到四方怨气的力量。
穿过挤挤挨挨的人群，看见了被大量血液浸透成浅粉色的河水。光秃秃的泥黄色土地上，两具尸体已经被盖上了白布，只露出两双黑黢黢的男性双脚。
边上的村民还在议论纷纷，于朗只听得懂偶尔传进耳里的几句带口音的普通话。
--“那个女的，不就是村东头那家的疯女人吗？哎呀，刚才被救上来的时候哦，皮肤泛着淡青色的死灰色，头发乱七八糟的，吓都吓死了啦。”
--“我听说哦，是情杀勒。两男一女，大概是三角恋关系……”
--“不对不对，是疯婆子发病了，把老公和女人都砍伤了，那个男的是来拉架的，结果哦，老公和那个男的没救回来。”
--“那女儿怎么样了？我听说人长得相当漂亮啊，还在读大学哦，读书好得不得了。”
--“女儿被刺了两刀，伤的不轻。那个疯女人嘛，我看估计悬，这不，120刚走……”
不知道几分真几分假，但是于朗大致能从这些村民三三两两的对谈中推测出现场发生了一些事情。不知道此刻姜亦的心情如何，也不知道裴春暖是死是活，原本他是该马上去医院找姜亦的。
但是，眼前这情形，确实有点太不对劲了。相比于他语言上的安慰，他想，姜亦更需要的是一个战友。于朗脑海里想过很多种可能性，许是四方怨气，又许是裴春暖的离奇举动？
原本想挨近些再去打听些其他状况。而就在这当儿，撞见两个现场目击者被带去警局做口供。
他皱了皱眉，转向跟上。
村子里这一带治安不算特别好，也不是没有过命案，不过都是那些跳楼自杀的，或者酒后失足淹死撞死的。像这样的大型杀人命案，还真的罕见。所以这笔录一做就是一下午。
于朗的车就停在警局门口，期间给姜亦坐在的医院打电话，留了自己的电话，等姜亦从手术室里出来会第一时间通知他。
同时又给严周凯打电话，问能不能查到死者的详细信息，特别是死状或者尸检报告之类的。严周凯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妥协了，说他尽量吧。
等到下午三点多，张聪和李二麻子出来了，于朗赶紧开车跟上。就在村口的三界桥那处，两人因为什么事情停下来争了几句，然后分开了。
于朗靠边停车，想了想，跟上了张聪的脚步。
做笔录的时候民警特地叮嘱过，这些都属于案件机密信息，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否则要吃官司的。张聪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似的，一问三不知。
于朗点点头，夸了他一句：“嗯，你做的对。”同时从身上拿出一张卡片证件，在张聪眼前一扫而过，补充道，“针对这起重大伤人事件，省里也十分重视，下午紧急成立了调查组，我率先下来审查情况，明天其余几位也会到。”
张聪呆愣在原地，似乎在思考于朗的话语的可信度。
于朗继续正色道：“刚才在里面还有些事情没交代吧？我们现在是重新回警局，还是去我车上说？”
于朗早就调查过张聪和李二麻子这两人，都属于无利不起早的一类人，要是没发生点什么事，绝不可能巴巴得出现在河边。而这些，在警方面前，他们很有可能被一笔带过，或者干脆隐瞒到底。
于朗也正是抓住了两人从警局出来以后的面部表情，看出来两人之中张聪的心理防线更低，所以选择从他这里下手。
一切都如同于朗所料，几句问话过后，张聪就什么都招了。说到最后，还对自己见钱眼开的行为进行了深刻的自我反省和批评，多次保证绝不再犯，希望警察同志能够网开一面。
接收到的信息太多，于朗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一抽一抽的疼。他忽然很想很想，立刻、马上见到姜亦。
正在这时，张聪有电话进来，他看了眼于朗，于朗点头示意他接。
来电话的是张聪的一个牌友：“哎呦喂，你可终于接电话了，怎么样，没事……”
张聪显得有些不耐烦，打断对方：“回去再说，回去再说。”
“那你什么时候到家啊，我和麻子的老婆，都在你们家呢。”
“啊？谁？麻子，他不是早就回去了？没回家啊？我没和他在一起，老早分开了。我哪知道他去哪了，神经兮兮的，平时胆子最小，刚才也不知道怎么的，和变了个人似的……”
于朗本来心烦意乱，听到这里，电光火石间似乎突然想到什么，出口问道：“李二麻子和变了个人似的？”
***
于朗顺着李二麻子走的方向找。开着车，每条街每条巷都绕过，不止一次。后来也去了村子里，车子驶过，一路的尘土。
看着后视镜不小的尘土，他想起那时候在敦煌沙漠，一路戈壁险滩，他带着姜亦冲上起伏的沙丘高地，又急速直冲而下，像一阵风。他问姜亦：“有没有很减压？”
刺眼的阳光清晰地照亮姜亦的脸庞，她笑的很灿烂：“你平时都用这种玩命的方式减压？”
如果能成为一阵风就好了，就可以永远飞行，不知疲倦。
他开了车里的广播，信号不太好，放广告的时候明明声音清清楚楚的，但是节目一开始说正事，就夹杂着沙沙沙的杂音。于朗调到新闻频道，碰巧在播报今天发生的案子，主持人显得很激动，两死两伤，其中一位伤者还在医院抢救，目前有一位死者的身份没能够确认，希望热心市民可以提供相关信息。
听着广播，心里着急，于朗打转向灯，打算掉转车头去医院。变道的时候望一眼后视镜，目光忽然被什么东西给吸引，又盯住车侧的后视镜看了会，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
他原本是准备转弯的，随即车头一抹，又打直了方向盘，继续直行。倒也没有换目的地，他看过地图，直行也能去市一医院，就是郊区那条路不太好走而已。
又开了约莫七八分钟，于朗盯着后视镜，脸彻底沉下来了：后面……好像有辆车在跟着他。后头那辆五菱宏光，很多年前的款，车头处有明显的撞击痕迹，小破车跟了他一路。
这也不大可能是顺路，之前车多的时候可能顺路，换了道拐到城乡结合部，一条路上统共没几辆车，也顺路？
就算也顺路，现在于朗慢慢减速贴着路边荒草地走，他也减速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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