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被安排上了一艘货船，甲板上有矮小的男人四处巡逻走动，座位是在最底层的货舱角落里。反正没多久就能到，她欣然接受。
“对了，安全吧？”
踏上贼船之前，姜亦问道。国内的边防，一天比一天严了，她花那么多钱，别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二道贩子：“泉州大陆海岸线哦，有541公里这么长，再说了，也不看看我哥以前是……”
话到一半，被蛇头硬生生给掐断了：“我办事，你放心。”
底层货舱里坐着七八个人，按规矩，相互不交谈。还装了两台电视机，其他什么都没有。电视上放着各种台岛和大陆的新闻，鲜少有人关注。现代人，巴不得24小时把手机绑在脸上，去互联网上买个房常年住下来，根本不屑于看传统媒体报道。
反正，这个世界有什么大事发生，各大APP都会第一时间推送，自然也没必要再去看电视新闻放炒冷饭。而且，还有更大的好处--那就是手机再也不会被偷了，国人已经把手机刻在骨子里了，想偷手机，那可不比截人家肢来得容易。
姜亦也一样，平时连新闻频道都不知道有哪几个。但是此刻却看得专心致志，她没有通讯工具，又迫切想知道台岛这些事情的后续，电视上的每条新闻都像一股甘泉，把她闭塞干涸的大脑渐渐填充。
台岛南部发生3级地震，大屯火山群正在喷烟，大陆人民水深火热……
“上周，大屯火山群的观音火山发生严重森林火灾，经过多名民警和多位村民的奋力扑救，历时72小时，820个人连夜奋战，明火终于被扑灭……”
“……此次森林火灾起火原因暂时不明，主要是地下火燃烧，也就是土壤泥潭层燃烧，地表只有烟雾，基本看不到火焰。这种火蔓延速度慢，但温度高、持续时间长、破坏力大。所以也给救灾增加了不少难度。”
姜亦心中一紧，所以说，他们在幻境里拼命的时候，在台岛的某一处，真的有一场大火熊熊燃烧吗？有些事情，虚虚实实，让她都快精神分裂了。
幸好，起码，这段火焰噩梦已经结束了。
新闻继续播报中。
“无独有偶，上周在大陆南边的江浙一带，也发生了一起离奇森林火灾……”
“……离奇就离奇在，这场火灾没有火焰没有烟雾，一夜之间，面积约620亩的森林树木，全都枯萎发黑……”
姜亦没心思继续听下去，她叹了口气，暗暗思索其余两方怨气会在哪里，又会以什么样的形式出现。
***
赣东，新溪市一隅。
尽管姜亦买了最早一班飞机，下飞机也已经天黑，再转城乡公交，到站的时候姜亦把头埋进围巾里，疲惫下车。拽着兜里的钱，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沙县门口。
千里迢迢来到江西，正月初一晚上的万家灯火，却没有一盏是她的故乡。这种时候她也会遗憾，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也想要有人携手相伴，可是又不敢。
不过，万物的悲喜并不相通，街口人头攒动，携家带口去看新年灯光秀的人们大约都觉得今天是个好日子。
姜亦捧着热气腾腾的馄饨面无表情的坐在车站餐馆一角，炒米粉几乎没什么配料，粉很硬，好像没怎么熟透，味道并不算好。
可她还是吃干干净净。
吃饱喝足，搭车前往林善信家。
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三年前？还是四年前？记不清了。
这幢被称为“家”的房子在夜色中更显破败不堪，墙皮剥落，露出内部的材料，荒草霸占了门口，大门紧闭，看似空无一人，显得冷冷清清。
推门而入，揿亮左手边的日光灯，灯没亮。循着月色上二楼，浓重的烟酒味从房间内弥漫至楼梯口。
用脚抵开脏兮兮的房门，里面的男人如一滩烂泥靠在沙发上，脚边一地的烟蒂，没见到酒瓶，大概被他这个吝啬鬼拿去卖给收废品的了。
“我去，你怎么来了？”林善信开口，浑浊又沙哑的嗓音里透着一股难言的恶臭，“我已经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了，没有找我，没有见到，没有消息，听不懂吗？咳咳，呸！”
他向来没素质，咳了几声，朝着角落的方向吐了口痰。
“她找你的话记得打电话给我，我就住村口……”姜亦也没打算从他身上得到答案，就像没指望派出所能找到裴春暖一样。
裴春暖要是单枪匹马，一定出不了云南省，但是既然外婆算准了她不但出了省，而且很安全，那只能来这儿碰运气了。
姜亦话还没说完，林善信忽然问她：“有钱吗？”他又点了一支烟，红色的火星在夜里分外醒目，照得那张原本就沧桑浮肿的脸更丑陋。
姜亦没理他，转身下楼。
林善信哆哆嗦嗦起身去拉姜亦的手臂，姜亦侧身避开。他更加恼怒了，骂骂咧咧准备动手。
“别碰我。”姜亦有些厌恶。
“生你养你有什么用，啊？问你要点钱那么难，还回来干嘛？”林善信又是一阵咳嗽，边咳嗽边对着姜亦的后背狠狠推了一把。
姜亦没防备，被他猛地这么一推，脑袋直接撞在了门角上，一阵晕疼。
林善信又一巴掌打在她脑袋上：“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他酒气上来了，看姜亦没反应，又一脚踹在了姜亦的小腿肚子上，踹得姜亦几步后退差点跌倒。
靠！
酒鬼！
他妈的！
在林善信对着她又一脚踹过来的时候，姜亦立即侧身避开。林善信那一脚踹在了门上，门被粗暴地踹开，最上面半边木头吱嘎吱嘎响，摇摇欲坠。
他大概是没想到她还能有这脾性，一下子怒从心头起：“你他妈的，跑步快了不起，上大学威风了，要动手是吧？”
我可去你妈的吧，不和酒鬼一般见识。姜亦咬着牙忍住没动手，匆匆下楼。
难以想象，如果今天于朗和程美儿看见这样的场景，会是什么感受。他们从小在城里长大，锦衣玉食家庭温暖，动不动背几千块钱的包。而自己呢，自己从小长大的这个地方，每天都在上演乡村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
出了大门，疲惫和困意袭来，不知道是因为昨晚没睡好，还是心理上很疲惫，她忍不住呵了个欠。
将打而未打时，愣了一下。
左边忽然有一道光线，笔直，雪白，飞快，向着这边过来。电光火石间，她侧身避了一下，一只泛黄的陶瓷杯从她耳边擦过。哐当落下，瓷片碎了一地。
“你还知道回来啊你！是想来看看我死了没是吧？”
更多的陶瓷制品随之飞来。
姜亦心下发冷，手足微颤，瞬间提气左右跳跃避开袭击。陶瓷制品碎裂的声音在身边噼啪响起，她脑子里一片空白，有一种连空气都被劈裂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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