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夜里起风了，风吹得院里的那颗柿子树直摇晃，在这大月亮天里，映得窗帘上都是乱糟糟的树影。林素云的心也像这树影一样乱糟糟的。柳莺莺的连续造访让她心里非常不痛快，但是更难受的是她发现自己对那个男人动了心思。或许以前就有，只是知道齐景昌婚姻的真正状态，这个心思就更明朗了。

可是她不知道该不该往前走一步，虽然齐景昌表示过喜欢它，但她心里却是自卑的，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尤其是跟柳莺莺这样的女人相比，人家不但条件好，还真金白银地帮他。自己就算想跟齐景昌好，可是又能拿什么跟他好呢？十八九岁的姑娘心里到底也有自己的自尊。

琢磨了半宿，林素云有了打算。上午齐景昌走后，她便去赵燕的单位找她。

赵燕是在一家百货商店站柜台的，卖布料。商场里人很少，生意清淡，林素云去的时候她正倚着柜台和同事聊天，看见林素云她有些意外，连忙笑着打招呼：“素云，你怎么来了？买布？”

“我找你有事儿。你能出来一下吗？”

“张姐，你帮我看着点儿，我跟我姐们儿出去说两句话。”赵燕交代了一下就出去了。

被林素云拉这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赵燕有些疑惑：“你干嘛呀，还得背着人？”

林素云从包里拿出一个手绢包，打开里面是一个金镯子，“燕子，你有没有什么门路帮我把它卖了。”

“呦，这是纯金的吧，得有一两多，能值不少钱呢！”赵燕把镯子接过来在手上掂了掂。

“我也没数。这镯子是我妈留给我的，你看看能不能找个合适的人，价钱能出得好一点。”

“你妈妈留给你的，干嘛要卖啊？”

“我这不是急着用钱吗。”

“行吧，那我给你问问，你等我信儿。”赵燕答应着把镯子还给林素云，准备回去上班。

林素云拉住她嘱咐：“哎，你别告诉昌哥。”

“行，我知道了。”赵燕答应着。

林素云回到家，把那只镯子拿出来看了又看，听母亲说这镯子是她的陪嫁，本来是一对，一只留给了林素云，另一只留给了她没有见过面的姐姐。这是母亲的遗物，如今她要把它卖掉，尽管有些舍不得，可她想为那个男人实实在在地做一点事儿。

接下里的两天，齐景昌还是早出晚归的，林素云虽然没有问但她能感觉到钱的事儿并没有解决。好在赵燕那边传来了消息，有人愿意买这个镯子，要看看货再定价钱。约好了时间，林素云带着镯子和赵燕一起过去了。

双方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最终卖了一千二，这对林素云来说是好大的一笔钱。她又去银行把父亲留给她的那三百块钱取出来，一共凑了一千五百块，她的全部身家。

晚饭后，林素云收拾好便在齐景昌对面坐下，犹豫着该怎么说，这钱应该说是借给他的还是像柳莺莺说的那样入股。

齐景昌看着面前这个欲言又止的小女人，笑了笑说：“这两天怎么不看录像了？我都查过了，就那一本带子有，其他的都没有，放心看吧。”

林素云脸一红，又听齐景昌说：“还是，你就爱看那一本？”

林素云被他逗弄的又羞又急，也顾不得多想了，从口袋里拿出那个装钱的信封，推给齐景昌，“给你的。”

齐景昌拿起来看了看，问：“哪儿来的这么钱？”

林素云低头搓着手指头不说话。

“你不说我也能知道，就是费点儿事。”

“我把我妈妈留个我的镯子卖了。”

“卖了多少？”

“一千二。”

“这一共是多少？”

“一千五，还有三百是我爸爸留给我的。”

齐景昌捏了捏手里的信封，睨着她，微笑着说：“全副身家都给我了？你就不怕我不还你？”

“不怕。你要是不还，我就赖在你家白吃白住，还不干活。”

齐景昌噗嗤一笑，“行啊，那你就赖在我家吧，管吃管住，但是得干活。”

林素云被她调侃得低着头，又听见齐景昌问：“镯子卖给谁了？告诉我，省的我费劲儿打听了。”

“我也不认识，是燕子带我去的。”林素云听到齐景昌的语气严肃，也不敢隐瞒，便实话说了。

齐景昌什么也没再说，把信封里的钱数出三百，拿着剩下的钱出去了。

“祥子，你出来一下。”

听见齐景昌在院子里叫自己，祥子连忙跑出来，“昌哥，什么事儿？”

“这是一千二，你。去找燕子，问问她今天那个镯子卖哪儿了。然后把它赎回来。”齐景昌把装着钱的信封递给祥子。

“怎么回事儿啊？”祥子拿这钱有些不明白。

“你去问燕子就知道了，赶紧去，我就在这儿等你。”说着齐景昌就出了院子，靠着胡同的外墙，掏出一支烟，点上吸了一口。

祥子不敢多问也不敢耽搁，答应着就走了。

月光清冷地照在胡同的青砖墙上，投下齐景昌的影子，长长的，和胡同口路灯照出来的影子一深一浅地在齐景昌脚下交错着。他用力吸了一口烟，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然后一步一步地在胡同里踱着。

那个小女人可以为了他把母亲留下的遗物都卖掉，可以把全部身家都交给他，可是却不肯跟他，他知道问题在哪儿，可他解决不了。

这么多年，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和王翠花离婚，可是当年的承诺，他不想失言。而且他也知道，王翠花的性子并没有在他面前表现的那样绵软，如果离了婚，她就算饿死也不会要齐景昌一分钱。她一个女人在乡下带着两个孩子，生活肯定艰辛。齐景昌也可以把孩子都接过来抚养，可那就真的是要王翠花的命了，被丈夫离弃，孩子也被抢走。

所以，这个问题，无解。或者说，齐景昌的心肠还没有那么硬，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齐景昌的心里还有那么一点懊恼，在北方一带他也算有点名头，手下的兄弟，叫得上名的就有几百号，叫不上名那就更多了，可他竟然因为钱的事儿，让女人为他操心，心里真不是滋味。烦躁！

春寒料峭，夜风刺骨，齐景昌搓了搓冻得冰凉的脸颊，继续一步一步地在胡同里来回踱着，似乎只有这么不停的走才能平复心里的躁动，只有这么不停的走才能厘清心里的烦乱。

“昌哥，拿回来了。”祥子喘着粗气从怀里拿出一个手绢包递给齐景昌。

齐景昌从包里拿出那个镯子就这月光打量着，“错不了，燕子跟我一起去的。”

“行，我回去了。”齐景昌把镯子揣进口袋里，大步走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