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的辗转反侧，林素云也不知道自己在纠结些什么。齐景昌不过是她的东家，东家有老婆，有女人，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又没说要她伺候，也没有少她工资。可是她心里就是堵得慌，就是不踏实。
上午被赵燕拖起来去买了毛线，浅灰色的细线，买了一斤半。回到家里，从柜子里找出齐景昌的衣服比划着尺寸。正琢磨着是织个鸡心领的还是圆领的，电话响了。
她放下手里的尺子，跑过去接起来。
“喂。”电话那一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喂，昌哥，你到了。”
“嗯，跟你报个平安。”
林素云只觉得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大概是没有听到她的回复，对面又说，“喂，怎么不说话了。”
“哦，嗯，你住哪儿啊？”
“我住春生租的房子。”
林素云又没话了，只能轻轻地哦了一声。
“都是一群大老爷们儿。”
“哦，那你照顾好自己。”
“知道了，你也照顾好自己。有事儿找祥子，晚上睡觉门锁好。嗯，那就这样，我挂了。”
挂了齐景昌的电话，林素云觉得整个人都轻快了很多，之前心里堵着的东西，像是一下被搬走了。可是没一会儿又被另一种不舒服替代了，她有些想念那个齐景昌了。
拿出新买的毛衣针，开始起头，织毛衣。一圈又一圈地不停地织，似乎只有手上不停地干活才能压下这份想念，睡觉之前不知不觉竟已经织了快三寸。
下午休整了一下，齐景昌就和春生几个一起出门了。武强他们三个走在前头，齐景昌和春生走在后面。武强还是对什么都新鲜，扯着阿杰不停地问。
晚饭在一家海鲜馆子，齐景昌让大伙随意，不要拘着。
阿杰作为本地人，热络地招呼着武强，“尝尝我们南都的基围虾。”
武强也不客气，抓起一只虾就往嘴里塞。
“哎，那个剥了皮才能吃。”柱子连忙拦着他。
武强吃了几只虾，又指着一碗放了几片柠檬的水说：“南方人真行，喝个果茶还用那么大的碗。”说着就端起碗来喝。
“哎，哎，那他妈洗手的水！”
齐景昌浅笑着看着武强不断出洋相，轻声地跟春生聊着天，“春生，我也了解了一些这边儿的情况，这半年柱子倒腾回去的电子表打火机这种小玩意儿也赚不了多少钱，小打小闹的不行。”
“哥，这就是我要跟您说的。权哥那边可以给咱弄到彩电，水货，比市面上的价格便宜很多，这个可是能赚他一笔，可惜咱没本钱。”
齐景昌吸了一口烟，想了想问：“可靠吗？”
“我觉得应该没问题。要不明儿您见着权哥，再摸摸他的底。”
“行。”齐景昌应了一声。春生是他看着长大的，虽然年轻，但办事沉稳，他的话齐景昌还是信得过的。
“昌哥，我听说那个柳大夫家老爷子调到南都了。”
“你消息还挺灵通的。”齐景昌哼了一声说。
“不是，就是接站的时候，她自己说的。”
齐景昌不置可否，春生又试探着说：“我觉着吧，您应该跟她走动走动，您跟她有这么一层关系，以后好多事儿都方便。”
“哪层关系啊？”齐景昌的脸沉了下来。
“朋友，朋友关系呗。你看，人家挺热情的，咱也没必要非得驳人家面子，总要应酬一下不是。”
春生见齐景昌不说话，又试着劝，“昌哥，您可以这么想。万一有什么事儿用得上她的关系，咱也不白用她，咱给钱啊！”
“行，我知道了。过两天再说吧。”
“嗯，不着急。咱就是别把路走死了。”
柳司令家的晚饭同样很丰盛，可是吃得却很不和谐。
“你们医院领导告诉我，你今天没去上班，干什么去了？”柳司令沉着脸问女儿。
“没干什么，就是不想去。”柳莺莺无所谓地回答。
柳司令气得摔筷子，“无组织无纪律！你以为单位是菜市场，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
“大不了被开除呗。您是我爸爸呀，您权力多大啊，想给我调哪儿就调哪儿，开除了再给我换个地儿呗，要不我就在家待着也行。”
“你，你，真的把你惯坏了！”柳司令气得扬起手。
柳司令那是真正上过战场跟鬼子拼过刺刀的，解放战争，抗美援朝也都参加过。多年戎马，一身杀伐气，往那儿一站，不用说话就让人心生敬畏，何况是这样的震怒。柳莺莺却毫不畏惧，就那样梗着脖子迎着父亲的怒火。
一下子，柳司令的巴掌落下来也不是，收起来也不是。他四十岁才有这么一个老来女，从小就是捧在手心里，宠的没边儿。就算犯了错误，责打起来也都是雷声大，雨点小。
“你干什么呀，闺女都多大了，还动手打！”还好，夫人及时解围，柳司令这才收起了巴掌，板着脸说：“明天你就必须给我去上班。”
“我不想去了，我不想当医生了。”
“为什么？”
“就我那两把刷子，也就能看个头疼脑热的，给人开个感冒药，遇到点复杂的病，那就是草菅人命。”
柳司令沉吟了一会儿，说：“那也行，就去医院档案室管理档案。”
“那也行。我想先休息一段时间，熟悉一下这边的生活，然后我还想回去一趟，那边还有好多朋友都没好好道别呢。”
柳司令哼了一声，没再说话，算是默许了。
柳莺莺心里松了一口气，扒了几口饭就回自己的房间了。躺在床上，她心里一阵阵的烦闷。白天见了齐景昌，她的一颗心都恨不得扑到他身上，可是人家却闪了。她的心扑了个空，那滋味别提有多难受了。更难受的是，她竟然忘了问齐景昌住在什么地方了，也没留电话号码。如果齐景昌不主动找她，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她知道齐景昌想倒腾买卖，这些天也没闲着，也大致了解了当地的一些情况，满心想着见了面就能讨他的欢心，结果人家连个献殷勤的机会都没给。
不过，在南都待了这几天，柳莺莺真的感到世道变了，很多人都在考虑赚钱，连彭六这样的花花大少都琢磨着到南边来转转了。晚饭时她跟父亲说的话不过是权宜之计，她心里有自己的主意，她不想在医院里上班，想做生意，而且是跟齐景昌一起做。
男人嘛，或许能扛得住女人的身子，却不一定能扛得住白花花的银子。只要在利益上绑住齐景昌，他就不可能把她一脚踢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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