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云在青山月在天》(14)

"这座山叫做莫离山，不算太高，但山上风景很好。山的北面有座小庙，我们上山去，到庙宇里拜拜那里的老神仙，我师傅说过心诚则灵，祈祷老神仙能保佑你双眸早日复明，重见天日。"

"嗯。"

经这几日的调养，沈浪的身体似乎又比前些日子好了许多，能走更远更久的路了。飞菲带着他在琵琶湖绕来又绕去，走了好几圈，看他扛得住，是恢复了不少，她现在说是时候上山看看了。

她牵着他的手，沿着羊肠小道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再次牵着她的手，熟悉的感觉依然没有变。沈浪心想着不知身上的毒素几时才能彻底清除，他何时才能有准确的知觉？如今这双小小的手给了他莫大的勇气和鼓励，她引领着他向前进，虽然眼前一片漆黑，但是他很安心。

"来，咱们出去走走，好吗？"沈浪耳边忽然回荡起飞飞的欢声笑语。

沈浪在心里念道:飞飞啊，如果当初好好地与你守在涯底，也许就不会……就不会……哎……

"好，飞飞，咱们去走走。牵着她的手，与你的手无异，就当我们同生共存于这个人世间了。"

"小心点。"

飞菲领着他走着，山路盘盘曲曲，转过一个弯道，又一个弯道，路坑坑洼洼的，极不平坦。路上铺满了落叶，踩在上面沙沙作响，时不时能遇到漫流的山泉，叮咚叮咚地淌。风，夹杂着泥土的气息和草木的芬芳，还有这林间百鸟的婉转吟唱……

沈浪脚下突然打滑——

"沈公子——"

飞菲本能地伸手去抱他，一手还抱着他的手臂，一手环住他的腰，虽然她的力气小，但是好在沈浪平衡感好，他握住身边的一个树木，靠在旁边的石头上，稳住了下滑的身体。

胸前有温热的感觉传来，飞菲还保持着刚刚抱他的姿势，俨然是一副誓死要保护他的样子。

沈浪笑着抚摸她的头，说道:"我没事。"

飞菲正要起身，却被沈浪的大掌又按回怀里。

"嘘~"沈浪示意。

飞菲不明所以，但是她不敢轻举妄动。

好像有一什么东西朝他们这个方向扑来，沈浪伸出右手抓住了它！

是蛇！

飞菲快速脱离了沈浪的怀抱、站稳，只见是一条蛇半吊在沈浪手中，沈浪抓住的是它的尾部，此时蛇弓起身体，脖子向后仰，这是进攻的前奏！

"快放开，沈公子！"

就在这蛇往沈浪扑去的时候，飞菲紧张得无法呼吸了！沈浪立即将蛇抛到空中，抽出天绝剑，一剑就将其劈成两个半边，它就像两条烂掉的绳子，落在了地上。

见此情境，飞菲才松了口气。这是一条小酒盅粗细，约三尺长的小蛇，身上分布着黑白红绿的颜色，看上去色彩斑斓，绚丽夺目。在大自然里，太美的东西往往是有毒的。

"沈公子，你怎么知道这条蛇的存在？"飞菲不解地问。

"也许是托了瞎了眼的福，我的耳力比之前还灵敏了！我听见它在树上爬行时摩擦的声音……"

飞菲望着眼前人，眸子里又多了一丝倾慕之情。

夏季的莫离山天气真是千变万化啊，刚刚还晴空万里，眼下厚厚的乌云如棉絮般盖住了天穹，恐怕一场暴雨就要来临。沈浪和飞菲加快了脚程，飞菲知道半山腰有一处亭子，那里可以避雨。两人急急忙忙地，刚赶到凉亭，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还好，我们走得快！"

"嗯。是啊。"

沈浪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刚恢复一些元气的身体现在有些站不住了，发现异样的飞菲连忙扶住他，扶他坐在石凳上。看着他满脸的虚汗，飞菲拿出随身携带的手绢为他擦汗。

这感觉可太熟悉了，沈浪情不自禁握住她的手，深情唤道:"飞飞……"

飞飞，飞飞，飞飞，飞飞……自从她去了之后，他对她的思念只能化为内心的呼喊。

望着沈浪落寞而伤神的样子，飞菲关切地问道:"公子可是想起了爱妻白飞飞？"

飞菲之言佛仿佛在提醒着他什么，他松开手，收回不恰当的情绪，歉笑一声，低下头去，不知如何是好。

飞菲抬头望着漫天大雨，疾风骤雨冲刷着整片山林，地上的雨水汇集成好几条小水流，奔流而下，四周一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清……

沈浪从哗哗的雨声可以听出雨很大，她不再说话，他在猜想她会不会是因为他而心情不好了呢，明明是她在照顾他，他却总是把她当作另外一个人……

" 飞菲，对不起…… "

"为何道歉？"飞菲疑惑地问道。

"我总是把你错认为……"

"没关系，这有什么要紧呢？双目明亮的人都不一定能把自己所看到的东西看得真切，何况是你？就像眼前这场大雨，仿佛要将整座山吞噬，雾气茫茫，叫人看不清前程，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沈浪闻言也愣住了！是啊，现在的他该走？还是留下来继续这场似梦的梦境？自己未亡的消息是否告知远在汾阳的亲朋好友？自己是不是该回去继续承担自己未完成的责任？

"鸟儿高飞，飞不出苍穹。鱼儿畅游，游不出沧海。谁不是被困在一张自己离不开的网里，出不去……"

谁不是在不知不觉中又或者有谋划地给自己织了一张自认为牢靠的网，在网中按部就班过完自己的一生？有几人能真的做到心似白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呢？

飞菲几句话，令沈浪的心不由得抽痛了起来……

"我不像你，了解自己的过去。我不知道我经历过什么，我只觉得我心里空着一大块，我却不知道空缺的是什么？师傅说丢失的东西，要我自己去找回来，但是我不知道该找回什么？可既然失去了就失去了，为何还要找回来？失去了就说明那些本来就不属于我，我又何必强求呢……我不明白，师傅为何还要我去找……仅仅是尘缘未了吗？可我从来不眷恋尘世啊……"

"你不是从小就一直跟着你师傅吗？"

"嗯，是啊，可是他也说过，我曾经受过很重的伤，失去了很多记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感觉莫名心痛，又感觉你十分熟悉，所以这是我选择留下来救你的很大的原因……我并没有你认为的，是那么有善心的人……"

"飞菲，飞菲，你说你会不会是飞飞，白飞飞……"沈浪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他的手和脚都颤栗着。

飞菲摇摇头，淡淡道:"不知道。"

"飞飞，我可以跟你说说我们以前的事，也许……"

"你都说那些是以前的事了，轰轰烈烈也罢，凄凄惨惨也罢，都过去了，不是吗？难道你活在了过去？难道你现在没有需要负责的人吗？"

"……"沈浪被问住了！那张挥之不去的俏皮脸蛋还存在于他的脑中，他本来就还在恐惧自己会辜负她呢！

"沈公子，雨停了！我们接着走吧。"

她扶着他。

雨后的阳光竟是那么刺眼，照射在他的眼皮上，令他难受不已，这道光竟令他心生厌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