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直道相思了无益》(2)

“冷叔，你说到现在沈大哥还一点消息都没有，他会不会真的出事了？”

“咳咳咳……”冷大脸色黑沉沉，自从回来后，他的身体就没好过，不一会儿就咳嗽不止。他低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朱七七的问题。

见冷大一言不发，朱七七又转向冷二，冷二的脸色也晦暗、阴郁。

“冷二叔，你最疼我了，你告诉我，沈大哥他会不会有事啊？”

小泥巴紧紧跟在朱七七身后。

“七七……我……也不知道……”冷二将袖子无奈一甩，背向朱七七。他知道庄主逃出重围时已经身受重伤且染毒在身，派去寻找庄主的队伍已经出去了三个月，前两天刚传来的飞鸽传书上依然写着一个“无”字。

朱七七想起二爹派出去的探子也没传来什么有用的信息，沈浪这个人如同石沉大海、铁坠江涛，无音无讯，她不由得悲从中来，哭哭啼啼道:“我不要沈大哥死，我不要，我不要，我好不容易……才等到机会……可以和沈大哥恩恩爱爱地做夫妻……我好不容易才……等到这机会的……沈大哥……你不能死啊，你一定要回来……”

“小姐……”

见朱七七哭得如此伤心，小泥巴心疼不已，冷大和冷二也跟着湿了眼眶。自从三个月前他们拖着残躯回到仁义山庄后，朱七七每天天不亮就来这里，每天天不黑不走，只为打探到沈浪的消息。他们心里十分清楚庄主是凶多吉少了，说不定早就曝尸野外了，可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定要把庄主带回来才行。但是他们不忍将其中可能的事实告诉朱七七，只能安慰她庄主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化险为夷的。朱七七本也如此相信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时间越长，这种可能性仿佛越来越低了，希望也越来越渺茫了。朱七七就恨自己不能骑上快马，满世界找她的沈大哥去。可天底下那么大，她一个弱女子又该往何处去寻找呢？她茫然，她悲痛，她无奈望天，瘫跪在了地上，泣不成声。小泥巴抱住了朱七七。

“沈大哥……沈大哥……你一定要回来……”

“七七……”冷二心有不忍，手搭在她的肩膀，劝道:“不要哭了……”

“冷二叔——”朱七七倒在冷二的怀里，哭泣道:“你说沈大哥会不会……会不会……”虽然她极不愿意说出那个名字，但是还是忍痛说了出来了，“会不会去找白飞飞了……”

冷二闻言一惊，立马否定道:“不会的！不会的！”

“会不会白飞飞不想沈大哥跟我在一起，就把他带走了……会不会，会不会，你说会不会……”朱七七越说越激动，抓着冷二的衣襟。

“……”眼泪在冷二的眼眶打转，这个他倒没想过。他从来刻意不在庄主面前提起白飞飞这个名字，他也从来不觉得白飞飞对沈浪有什么影响，他知道庄主心怀大业，绝不会拘泥于儿女之情的，何况是对一个已故之人呢！

见朱七七渐入癫狂状态，而冷二毫无应答，冷大前来解围，他摸着朱七七的头，道:“七七，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想夫人……”说到夫人二字，冷大猛地意识到自己在七七面前这样说不恰当，赶紧改口道:“哦，我想白姑娘肯定望庄主好的！要不，我们找一天，去拜拜白姑娘，祈求她保佑庄主，保佑庄主平安归来。”

“对，对，好，好。我回去准备好酒好菜，我去求她，我去求她，我去求她……”

朱七七说着就抹干了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急匆匆离去。

“小泥巴，快跟上。”

“好。”

“小姐，等等，等等我……”小泥巴连忙追了上去。

冷大拉着冷二的手臂，把他扶了起来，语重心长道:“二弟，我们千万不能倒下，庄主生死不明，我们要尽心尽责撑起整个仁义山庄。”

“我……知道……”冷二心里怎么会不明白呢，这一二十年来，他们冷氏三兄弟各司其职不就是这么过嘛！只是如今三弟……

“三弟……”想起冷三，冷二忍不住掩面而泣。

“三弟为护庄主而死，死得其所，我们应该为他骄傲！不该悲伤！”

“嗯。”冷二重重地点点头，眼泪啪嗒滴下来。

“只要咱们这把老骨头身不死，我们就要把沈家的余业扶起来……”

“大哥！”

“二弟！”

两人手握着手，紧紧地，仿佛要把力量传给对方。

——————————————————

几日后，城郊竹林。

只见一主一仆立于墓碑前。

尽管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爱妻白飞飞之墓，沈浪立”这些字眼还是刺痛了她，她原本以为自己是最后的赢家，是最后留在沈浪身边的人，这点一定比一个空名强得多。她本也不觉得“爱妻”二字有什么意义，直到朱富贵告诉她，根据法令和从古至今的“一夫一妻多妾”的婚姻制度，沈浪将白飞飞以正妻的身份迎娶入了沈家门，她的牌位已经入了沈家祠堂，也就是说白飞飞虽已身故，但是她是沈浪正妻之位是确立的，也是任何人都无法撼动的。后来者要想再入沈家门，只能是以妾的身份了。朱七七虽心有不甘，却又不得不屈服，她相信她为了沈浪，这点委屈不算什么。可是为何眼前的字好像火一般，烧得她眼睛疼呢。

“白飞飞，你知道我本也不愿意来的。可是我如今找不到沈大哥了，只能来求你了，求你一定要把他带回来，我还想着跟他成亲呢！我本来想跟他早点成亲的，二爹也为了我跟他说了好几次了，可是他都拒绝了，理由竟是什么至少要为你守身三年。如今三年早就过了，他也没兑现诺言啊，还消失不见了。他天天都忙这忙那的，也没多看我几眼，如今还玩消失，是要当背信负义的人嘛……”朱七七想起他生气的脸、冷漠的脸和无情的话语，越说越伤心，哭声也随之大声起来，“啊啊……”竟然越哭越起劲儿，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了。

“小姐，小姐，不要哭了。”小泥巴劝慰道:“我们是来求白姑娘保佑沈庄主平安归来的，你就多说些好话……”

朱七七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擦干了的眼泪，问道:“什么叫做好话呢？”

“就是好听的话呀，真心诚意的话。”

“我刚说的都是真心诚意的啊！”

“我知道，你就说些好听的，不要再抱怨沈庄主了，我想白姑娘肯定不爱听的。”

朱七七好像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小泥巴帮她点燃了香，递给她，鼓励道:“你拜一拜，再说说你的愿望，再祈求她的保佑。”

朱七七点了点头，道:“嗯。”

“白姑娘——”

她刚开口，就被小泥巴制止，她小声提醒道:“应该叫沈夫人。”

朱七七瞪大了眼睛，抿着嘴，表示自己的抗拒。

“小姐，你想啊，沈夫人和沈浪才有关系啊，她好保佑沈庄主。”

朱七七听明白了，她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终是开口道:“沈夫人，白姑娘，求求你了，你一定要保佑、保佑沈大哥回来啊！求求你了！”朱七七举香拜了三拜，拜完后，小泥巴接过她手里的香，插入了香炉中。可是朱七七觉得这样还不够啊，就扑通跪了下去，边叩头边道:“白飞飞，我给你磕头了，求你一定要将沈浪带回来，一定要把他带回来……”朱七七叩得很实诚，都能听到砰砰的叩地声。

“他要是不回来……我可怎么办啊……我怎么办啊……”说到这，朱七七又哭起来了，她想不到没了沈浪，她该如何继续自己的人生。她的人生本来就是围绕沈浪转的。

“小姐，小姐，好了，起来吧。”

小泥巴扶起朱七七，帮她擦了擦眼泪。她相信沈夫人白飞飞一定能体会到她家小姐的一片真心，一定会保佑下落不明之人。

一主一仆手挽着手离开了。为了表示心之至诚，她们二人没坐车马、徒步而来，现也迎着夕阳、徒步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