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云在青山月在天》(6)

接下来的日子，老木匠尽心尽力地为两个人修缮了房子，甚至贴心地隔出两间房，他的理由是这样的:

"既然你们都不认识，那肯定是不能睡在一起了，不然多委屈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啊！所以，必须一人一个房间。"

他的碎碎念不止于此，可健谈了，他接着说:

"这通风、光线问题啊，我也通通考虑在内了，绝对透亮，绝对畅通，你看这里，有时候你们要是觉得闷呢，这个屋顶是可掀开的，天气足够好的话，晚上可以躺在屋子里看星星、看月亮呢！"

她拿出荷包，准备将银两全部交给老木匠，老木匠拒绝了。

"这怎么使得！"

"使得，使得！"

"如此大恩大德，不知该如何回报？"

"不用报，不用报，我自己心甘情愿的。银子留着为他买药治病，等到他好了，你也好了，你们俩刚好也郎有情妾有意，万一要结成连理的时候，不要忘记请我喝酒就成啊！"

闻此言真是令人又羞又愤啊，但她也不好发作，只是感恩戴德地目送老木匠下山去了。

沈浪在她日日夜夜的照顾下，也有了起色，身上的毒已经排掉了一些，她想再过些时日，他应该可以苏醒过来，他就不用再靠流食度日了，若是能吃点肉来补补身子，可能会好得快些。

这一夜，她终于有自己的床可以安眠了，无数个夜晚，她都卧在他的床边，伴他入眠，听他呓语，他梦中一直在呼唤的一个名字是"飞飞，飞飞"，这名字与自己的相似，但是她实在无法将自己与他联系到一起，只是把他口中的那个人当作是与自己同名的另一个女子啊，应该是，一定是的。

朦胧的月光照在树林中，投下一片片斑驳树影，晚风吹拂，树影在地上无声地晃动着，变幻着模糊不清的图案，除此而外，所有的景物几乎是凝固的，似乎整个大地都在沉睡。

睡梦中，沈浪又回到了涯底小屋，流水潺潺，小屋依旧，篱笆上的叶子依旧郁郁葱葱，与她的绿叶裙一样青翠欲滴。沈浪发现自己的身体好像好了，已无恙，心中一阵惬意，也许是老天垂怜吧，自己肯定不会就那样孤独地死去的。

"飞飞，飞飞。"他高兴地呼唤着，他要赶紧告诉飞飞他好了，没事了。于是在整个屋子里转来转去，可是都不见她的身影。他大步流星，走出屋子，心想:飞飞会去哪里呢？她又不会武功，也不能独自一人攀着藤蔓离去啊，那她会去哪里呢？

他沿着河边走啊走，忽然发现架子上的粉色纱裙，他抬头望去，是飞飞，她正在沐浴呢，他连忙转身，可是他刚瞥见她后背有伤痕，他不敢确定，回头再看一眼，这次他看得真切，是一道道血痕，他惊讶不能自己，开口道:"你的背……"

飞飞亦一惊，回头一看，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失礼，他连忙转头，嘴里说道:"对不起。"便匆忙离去。

他一边走一边沉思，她的背怎么会有一道道血痕？是谁这么狠心？！是白静！肯定是白静！她为了不让飞飞跟他在一起，所以才下如此狠手！而可怜的飞飞，是如此敬重自己的母亲，根本不可能反抗！沈浪气得发抖，咬牙切齿，拳头攥得紧紧的！那个白静可真下得去手啊，无论如何，以后定不能再轻信白静任何一句话，坚守什么约定，他一定不会再让飞飞回到白静去身边了。如此想着，突然被飞飞叫住了。

"沈大哥~"

沈浪愣住了一下，飞飞刚刚不是在沐浴，现在怎么在这里呢，而且她穿的正是他最爱的绿叶裙。

"你在想什么？"

"哦，没。"沈浪想起她的伤痕，连忙问道:"你后背的伤……怎么样……"

"没……没……事……你是不是嫌弃我……"

"我怎么会呢？我只恨我现在才知道，才知道你为了我受了这么多委屈和痛苦，我要早知道如此，定然不会把你送回白静身边，她利用我来欺骗你，还把你打得皮开肉绽，她真是……"

沈浪越说越激动，眉毛和发丝都凝结了冰块，飞飞连忙抱住他，宽慰道:"沈大哥，没事了，我们现在不是就在一起吗？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是吗？我们在一起了吗？真的在一起了吗？

"是啊。不信你看看。"

沈浪从飞飞的怀抱抽离，望着还被他环抱在怀的飞飞，她红扑扑的小脸蛋就在眼前，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地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她的额头沁着细细的汗珠，她的芬芳萦绕在他的呼吸间，她的嘴唇……他咽了咽口水……他知道他该克制自己，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想靠近她，当他的鼻尖触到她的鼻尖时，他正要享受这种亲昵的感觉，甜蜜的感觉，可他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怀中一空，眼前人、怀中人消失了，他睁开眼睛，眼前一片空白，他被禁锢在一片黑暗里，黑天暗地，他不怕黑暗，可是他的飞飞呢？他的飞飞去哪里了？

"飞飞——飞飞——"他喊得撕心裂肺！

"飞飞，你在哪里？！"他喊得惊天动地！

"飞飞，你快回来！飞飞！"他喊得悲痛欲绝。

"飞飞……飞飞……飞飞……"黑夜里的呼喊惊醒了睡梦中的她。

她来不及点燃油灯，就冲到沈浪身边。

"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飞飞，飞飞，真的是你，飞飞……"

沈浪紧紧握住黑夜中伸来的手，这双充满温度的手，这双手，手指纤细如葱，细长而柔软，与飞飞的并无二致，就是飞飞啊，就是飞飞……他把她拥入怀，越抱越紧，全然忘记了自己身体上的疼痛……

"飞飞，飞飞……"他念着她的名字，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她虽有无奈，但并没有反抗他的拥抱。她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待到他入睡了，她才轻轻地将他放倒在床上，盖上被子。待她想返回自己的被窝时，他才发现他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衣裙，不肯松手，她试着悄悄地抽离，哪知刚想走，又被拉住了。

"哎。"她叹了口气。

看来今夜，又得睡在他的床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