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云在青山月在天》(7)

世人皆言自由好，可究竟何为自由，又有几人知道呢？自由可是无拘无束于天地、自由自在地为所欲为？是，也不是。她想，自由是一种精神上和谐的状态，是一个人的理智与情感、梦想与欲望相处融洽、相安无事、清明安和的状态。自由的人，内心没有恐惧和勉强，没有求取安全感的冲动。

她身着青衣，黑发如瀑，一张鹅蛋脸上不施粉黛，绝美出尘，如同世外仙子一般，身上弥漫着一股娴静之色。盈盈水边，她帮着白马梳理着毛发。这匹白马已经牙口十四岁了，年纪也不小了，可它依旧高大俊朗，眼神机警，精气神十足。这是一匹坚强且隐忍的马儿，马腿很明显受过伤，可是现在已经愈合了，是在无人处理的情况下悄悄地愈合了。这几日，她发现它走路总是一拐一拐的，蹲下仔细查看，才知由于长时间的奔跑，马蹄已经劳作过度受损了。今日，她得以有空带它去市场，把四只马蹄铁都换了，白马如获得新生，竟雀跃地跳跃着。直到回到林中，直到她帮它梳洗，它才安安静静地站着，一边低头吃草，一边享受她的爱抚。她摩挲得真仔细呀，四肢、臀部、腰胸、背脊、肩胛、脖颈及马背上的五官，统统摩挲了一遍又一遍。其实，除了沈浪，她是第二个待它如此之好的人，可是她的细心胜过他千倍万倍，旋风甚至觉得此刻自己与眼前人更为亲密呢。

旋风用马脸磨蹭她的肩膀、她的头发。

"咴~"旋风柔声嘶鸣。声音也是一种形象，它表达着对她亲昵的态度。

她轻拍了拍它的头，以示回应。她的温柔是无声的，就像三月的细雨，丝丝缕缕，柔柔又绵绵，滋润着万物。

"飞飞……飞飞……"屋内传来他的呼唤。

她面露喜色，对它微笑道:"他醒了。"

遂提起裙摆，朝着茅屋小跑而去。

"公子，你醒了。"人刚到屋内，声音也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飞飞！真是飞飞！我没有在做梦！我没有在做梦！是飞飞的声音，真的是飞飞的声音。"

本是喜悦的心情，现在却忽然凝重了起来，她不敢再向他靠近。

"飞飞~飞飞~"他伸出手摸索着，他知道她在那里。

她却不再出声，只是望着他，不知所措，她能告诉他，她不是他心中的那个她吗？万一告诉他真相，他可否承受得了，她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飞飞？"

"……"

"飞飞，是你，对吗？"

"……"她还是不敢回应。

虽然我看不见，但是我知道那是你，而你是真的还是假的，我又何需在乎。就算只是又一个梦境，那又如何？就算只是又一个陷阱，那又如何？我的一生辗转飘零至此，如同枯叶落地，连见你一面都成奢望……

他的眼中泪花闪烁，手正要无望地垂下，她连忙上前，牵住他的手。

"是我！"

一滴泪水顺着他的脸庞流淌下来。她的应答让他那双无望的眼神瞬间有了亮光。

"真的是你，飞飞！"

"是我，我是飞菲，但是可能不是你心里的那个人……"

他双手握着飞菲的手，反复抚摸，她的手指细长柔软，摸起来的感觉与昨夜的一样，就是这双手，这双令他日日夜夜思念不已的手，再说她的声音，就算手指有相似，可是声音怎能如此相仿，简直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啊……可她说她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

看他的脸色，她知道他不信她的话，虽然不知其中缘由，但是她不想他误会，于是连忙解释道:"我师傅说，我命中缺水，五行缺木，于是给我取名叫飛菲。"她拿起他的手，在他的掌中写下"飛"，并解释道:"这个‘飛’字属水。" 她接着写"菲"，接着解释道:"这个‘菲’字属木。所以我叫飛菲。不知与你口中那位姑娘的名字是否相同。"

"飞菲……飞菲……"沈浪重复念着这个名字，喉咙里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他的心激动得如潮水奔涌，无法平息。他连忙握住飞菲想要抽离的手，道:"你是飞菲？"

"是啊。"

"飞菲……飞飞……"

一字之差，只有一字之差，可她们真的不是同一个人？

沈浪听着她的涓涓细语，他能感觉到她的诚挚和真心，她不想他误会，也不想他伤心。虽然这声音让他无法相信她是别人，可事实是飞飞已逝，他记得他置身于一处山林中的破茅屋里，现在他依然是在这个地方，身边的这位女子与幻境中的完全不同，是一个真真实实、有着血肉之躯的人。而他身中奇毒，会不会是毒素已入骨髓，造成他的幻念无法休止，以至于他可以将任何人、任何事物都当成飞飞……

想到这里，他努力地调整了自己的内息，整理了自己凌乱的情绪，松开了自己冒犯的手，擦拭了不小心滴下来的泪，歉笑道:"沈浪现在就是一个什么也看不见的瞎子，躯体残废，五感混乱，完全没有分辨能力，多有冒犯姑娘之处，还望姑娘多多海涵！"

"无妨。公子遇难，落魄至此，实乃常人难忍。若不是公子有超乎常人的意志和信念，恐早已命丧黄泉。"

"姑娘见笑了，实乃沈某技不如人，才会沦落成丧家之犬。"

"小女子跟随师傅行医多年，也懂些医理，但愿能助公子一臂之力，缓解你的身体病痛。"

"与姑娘相逢，实乃沈某三生有幸。敢问姑娘贵姓？"沈浪彬彬有礼问道。

"我师傅自称白眉，是一位隐居深山的道长，所以我随我师傅的姓。"

"白？姑娘姓白，名飞菲？"他的声音又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嗯。"

白飞菲？白飞飞？世间真有如此惊人的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