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云在青山月在天(1)

清晨，大地从黑暗中醒来，渐渐掀开它黑色的面罩。此时的山林间笼罩着层层薄雾，阳光正一点一点地撒落在丛林中，形成了一道道暖色的光芒。鸟儿欢乐得叽叽喳喳、蹦蹦跳跳，一会儿唱歌，一会儿梳理着还潮湿的羽毛。林中流水潺潺，叮咚之声如同美妙的旋律。旋风在湖水边饮水吃草，偶尔嘶叫几声，昨夜那场雨把它淋得湿透透的，它时不时抖动身体，身上的水珠四散，形成了一阵阵小雨似的，打得小花小草频频点头。大雨留下来的甘霖滋润着大地，草长莺飞，树叶泛绿，花儿吐红。在阳光的照耀下，一切都显得那么生机勃勃。

旋风时不时抬头望向小茅屋，茅屋里一片死寂，它没有听到主人的任何声息。即使忧愁又如何，它亦无能为力。瘫趴在地上的沈浪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一般。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叶过滤，漏到他身上变成了淡淡的圆圆的轻轻摇曳的光晕，兴许是那刺眼光芒的呼唤，让他能够在黑暗中得以暂时喘息，他的眼皮颤动着，他的耳朵里听到了鸟鸣马叫，是旋风的声音，这是鲜活而真实的世界啊，他知道他还活着，他开始支配自己的四肢，慢慢地活动起来，看样子是要努力爬起来，哎，却还是没那个力气。趴着就趴着吧，伸手摸到了满地的积水，抓起来对付了几口。脑子里还在回放着梦中的那一幕幕，那些真的只是梦境吧，但是又是如此地真实，她的脸贴着他，如此亲近，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热气，她要杀他，他有什么好抗拒的，可他的心隐隐作痛着，她不在了，她不在了，早就不在了……其实那些也不全是梦境，而是他在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状态下，将敌人在幻境里设置的一道道机关重温了一遍又一遍，他们将假飞飞做得如此惟妙惟肖，真可谓用心良苦！他们想将他置于死地，所以在幻境里一遍遍地试图摧毁他的意志。是，他是愿意死在她的手里，他愿意倒在她的怀里，一蹶不起、一败如水，他当然愿意了，与她同亡、同墓同穴，但前提是必须真的是她才行，不然她舍命换来的这条命他凭什么挥霍？！虽然他的弱点已被拿捏到如此精准，他实属意外，但心里还是存有庆幸和感激之情，正是托了他们的福，他才有机会再见到梦中之人，哪怕他看到的只是假象，一个个虚假的影子，但也能解他些许相思之苦。他苦苦想念了这么多年的人，这份肝肠寸断的痛苦犹如蚂蚁般在轻轻撕咬着他的心脏，其中滋味他无处诉说，只能将她埋在内心的最深处、成为了最难以抛弃的回忆。身边的每个人都以为他早就看开了，放下了。果然，真正了解他的人不是那些称兄道弟、两肋插刀的朋友，而是敌人，正是敌人为了扳倒战无不胜的他，对其进行了深入研究，研究得如此透彻，他实在佩服得肝脑涂地！

虽然他已苏醒，但是死亡的阴影依旧笼罩在他的身上，挥之不去。他已经几天没有进食了，身上也没有一处是干的，身体里的毒早已扩散至他整身，他的面色发黑，连手指都是黑的，死亡是早晚的事，只是他不甘心就死在这儿，这个不知名的地方，他要死也要回到汾阳的那片竹林，回到她的身边，那里才是他的归宿。也许是心里的不甘心积累出来的气令他忽然来了劲儿，他的手用力一撑竟是翻了个身过来，终于可以仰面朝天、扬眉吐气了，终于可以感受到屋顶上空有高高的大树在摇摆，树上肯定有一只只长尾的鸟儿在雀跃着吧，他心里竟然奢望着哪只好心的有灵性的鸟儿可以衔来几颗野果子来给他尝尝，好让他解解渴、解解饿呀，要死也不要当饿死鬼啊，是不是……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