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宫
夜色降临,大周皇宫华灯初上,每当这时,禁军就会把蒹葭宫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住,这是大周皇帝陛下临行前的吩咐。
是夜,牡丹招来了赵宜廷将军,青涩黝黑的小将军站立在蒹葭宫外的庭院,看起来有些腼腆。
“末将赵宜廷见过贵妃娘娘!”小赵将军忙抱拳行礼,他自小行伍间长大,军营里都是男人,见到如此绝色女子,他不禁面红心跳、动作也略显局促。
“宜廷小将军不必多礼,你还是像上次在军营里那样,叫我牡丹姐姐吧”牡丹右手一抬做虚扶状,现在的她盘着高高的发髻、身着朱红色宫装,一颦一笑仪态万方,颇有贵妃的样子。
小赵将军想起一句诗,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纵使大唐杨贵妃在世也比不上眼前这位姐姐吧。他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他一看到她总是不自觉的脸红。
“这次我招你来,是要你带我走!”牡丹上前一步靠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
“什么?娘娘,哦不…姐姐莫要吓到小弟”宜廷小将军倒吸一口冷气
“我不是吓你,我要你带我去长治!”牡丹看向他目光坚定“我知道这让你很为难!可我必须去!”
“姐姐不要为难末将!大周谁人不知姐姐是陛下心尖上的人物,陛下出征前命末将护姐姐周全,姐姐若有闪失,宜廷万死莫赎!”小赵将军忙单膝跪地抱拳请求。
牡丹不理会他,从广袖中抽出一把短刀,抵在自己脖颈处,“你不带我走!我立刻死在你面前!我看你如何向陛下交代!”
小赵将军看她目光决绝,不敢强逼,只能硬着头皮无奈答应“好姐姐,我带你走便是!你快把刀放下!”
牡丹见状依旧不肯放下刀,小赵将军忙说“好姐姐!我…我这就带你走!立刻!马上!求姐姐把刀放下!”
就这样,小赵将军亲点十五名禁军高手护从在侧,一行十七人趁着夜色离开了开封府,往长治疾驰而去。
宜廷惊讶于眼前这位弱女子竟有如此了得的马术,疾驰间竟不输男儿。
“怎么?你怎么这样看着我?女人骑马很奇怪吗?”牡丹见眼前的少年郎,魂不守舍得盯着自己看,笑着说道
“额…我…第一次见女人骑马,姐姐的样子,真真是英姿飒爽!”赵宜廷知道自己又失态,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
“我这马术是我阿爹亲自教的,他早年还是晋阳节度使的时候,总是把我和阿娘还有两位兄长带在身边,十八岁之前我从没离开过他老人家。我阿爹虽是武将却最重亲情,这些兄弟姐妹之中,他最疼爱我,家里有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先想到我。小时候他总喜欢把我抱在膝上,用胡茬扎我的脸,嘴里还念叨着,我的小牡丹呦要什么时候才长大呦…等你长大了阿爹也就老咯…时间过得可真快,转眼间我就大了…”牡丹想起了一年多未见的阿爹,心里不禁担心,不自觉的红了眼圈,战场上刀剑无眼,也不知他老人家现在是生是死。
“姐姐莫要太过挂心,陛下爱护姐姐,必定爱屋及乌,定会保白老将军性命无忧!”小赵将军虽然是个粗人,但却懂得牡丹心中所想故而安慰道。
牡丹未答话,茫然的看着前方浓浓的夜色,她夹了下马肚,一马当先的冲在前面,突然觉得自己于这乱世之中,就像黑夜中行走的羁旅客,不知前方会发生些什么,是险境是坦途,一切都不得而知。
就这样,他们一路上在官道疾驰了十多天。终于到达了大周与长治接壤的边境,蕃石镇。
他们一行人到达之时正值晌午,小镇上人头攒动,热闹的很。他们几个人不得不牵着马在人群中穿行,四下望去,镇子里的百姓似乎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胜了!胜了!我就说大周屡战屡胜,打个北汉小朝廷,还非得陛下御驾亲征!?杀鸡焉用牛刀嘛!”一个白首老翁手拿着斗笠,振奋的说道
“那当然,我早就看完了,咱大周一统天下那是早晚的事儿,识时务的早就该降了!在长治挺着,能挺出个好吗?到最后还不是被大周一举歼灭。”旁边一个鞋匠也跟着掺和进来
“唉…说来也是可怜,那白老将军父子仨,一世英雄,最终还不是跟那汉帝一个下场,落得个身首异处!早知如此当初接受招安不就得了!非要死磕到底!”旁边一个皮匠摇着头连连叹气道
“谁说不是啊…这北汉白家也是满门忠烈,此等气节堪比屈原、伍子胥啊”那白头老汉不禁感慨道
“我听说周帝为激发士气,把白家父子仨的头颅全部砍下,挂在旗杆上!周军士气大振,弹指间把汉军杀的片甲不留!”说着又凑过来一个挑着扁担的庄稼汉
牡丹把这一切听得真真切切,她双眼含泪,上前拽着那庄稼汉的胳膊不撒手“不可能!这不可能!你听谁说的?他答应过我,要把我父兄毫发无伤的带回来!不可能!他不会这样做的!”
“你这姑娘家,拽我做甚?我天天给周营送菜,我能诓人不成?行军打仗,砍敌首,挂旗头,这事不稀奇!你父兄是谁啊!哪个营的?要不要我帮你打探打探?”那庄稼汉见这姑娘家神情焦急,不禁关切道
“不必了!”赵宜廷一把将牡丹拽至自己身旁,双手扶住牡丹摇摇欲坠的身体,柔声宽慰道“他们不过道听途说,做不得真,姐姐不要相信,前面就是周营,到时候一切自会揭晓!姐姐不可被这小道消息乱了心智!”
“宜廷,你告诉我,这是假的!我了解他,他不是这样的人!他那样爱我,怎么可能骗我?他怎么可能杀我父兄!?”牡丹双腿发软,无力的依靠在身后少年的肩膀上,突然觉得胃里一阵阵恶心,想要呕吐,却又什么也吐不出来,她觉得头晕眼花,抚着胸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姐姐可是不舒服?先到镇子里找个大夫瞧瞧”宜廷关切的问
“不用了,路上骑马颠簸,休息一会儿就好了”牡丹闭着眼,有气无力的答道。
他把水递给她看着她喝下,才把她搀扶起来。他小心得扶着她坐上刚刚找好的马车,又从车窗里递进去一个软枕让她靠着,看着她坐好之后才把帘子放下。
见到牡丹如此,赵宜廷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今年才刚满十七,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十多日来和这天仙似的姐姐朝夕相对,早已对她暗生情愫,尽管他心里很清楚,他本不该生出这些心思,更何况这是他永远无法企及的女人,但能在有限的时光里护她一时安稳,对他而言已经此生无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