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过往（2）

20.

简亓帮了忙，所以丁程鑫通过了简奕的调查。

简亓和他从情侣退化成炮友，好像一直在纠缠，又好像在慢慢断得越来越干净。

简亓可以独当一面之后，就搬出了简家的别墅，先从简立泽手上接手了一家子公司打理。

简家的形势并不复杂，虽然简老爷子生性风流儿子众多，但不论如何现在的简家都掌握在家主简立泽的手上，同时简立泽的大儿子简奕已经在他母家的帮助下开始管理一部分家业，甚至隐隐有脱离控制的趋势。

简立泽感受到了危机，但简夫人的手段同样强硬，她不在乎丈夫的不忠，对他来来往往的情人从不过问，但她不允许简立泽有其他的继承人，她同样出身名门，有自己的心腹和手段，在她的管制下，简立泽没有其他的选择。

简立泽在妻子和儿子的压制下倍感掣肘，终于开始寻觅起别的继承人，最后找到了简亓。

一个瘦弱、温和、十足像他母亲的男孩。

简立泽心情复杂，他记得简亓的母亲，温柔美丽的钢琴老师，没有好的家世但有极高的艺术天分，冲他微笑时眼里有少女对爱情的憧憬。他甚至不需要花费心思去掩饰许多，那女孩单纯得不会设防和怀疑。

是个好用的、理想的情人。

她在简立泽心里一直是柔弱无力的，他也没想到她会怀了他的孩子，还将孩子生下来，独自养大。一直到简亓十二岁，她才心力交瘁郁郁而终。

十八岁的简亓和他母亲一样温文，浑身上下找不出一点野心的影子，可他要把他锻打成一把能够刺伤妻子和长子的刀。

简亓回到简家的第一年，简立泽对他极好，宠爱和信任超过了对简奕，他被简立泽带到简氏办公楼的顶层，透过明亮的落地窗向下俯瞰，城市车流涌动，从高处望，千万个人不过蝼蚁。和他流着一样血的父亲回身来看他，微笑着：“小亓，你知道你脚下踩着多少人吗？”

他也被带去隐秘的地下赌场，简立泽逼他看，亲手教他玩，无止尽地给他筹码，玩到他对牌桌上的一切因为了如指掌而兴味索然。

俱乐部里更迷乱，一张张疯狂的脸让简亓的心因为兴奋而膨胀，又因为恐惧而战栗。简立泽把他扔进那里，让他整个人被泡在声色犬马中，他的白衬衫被灯光酒液染成斑斓的颜色。

他喝着最好的酒，歪倒在红男绿女的怀中，直向深渊而去。

他几乎就要坠落。

然而他猝不及防，看见了丁程鑫。

丁程鑫是来办事的，他的漂亮皮囊用在这些地方总是格外合宜顺当，简奕对他不够看重，总派他来这种地方，比起使唤，更像是折辱。通过折辱他折辱简亓，图个心里爽快。

丁程鑫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简亓，他站在灯光下，冷淡的眼睛直直朝他望过去，望着他散乱的衬衫和衣领，望着他迷乱的表情，望着他被深渊诱惑的模样，冷静得像个局外人。

简亓霎时酒醒，推开身旁的所有一切，从此有了抗拒诱惑的能力。

这样当了一阵子纨绔子弟，把简家见不得光的产业看了个遍以后，他被叫回简立泽身旁，从助理做起，开始接手明面上的公司事务。

简立泽惊奇地发现，自己这个不爱说话的儿子，其实聪明果决，甚至心狠手辣。

他学枪比学琴更快，御下的能力甩开从小养尊处优霸道跋扈的大少爷简奕八条街。

偶尔，他望着小儿子俊俏白皙肖似生母的侧脸，甚至有一些怀念他的母亲。

简亓默不作声，恶心得无以复加。

21.

“小亓，你带人去一趟码头，让简奕立刻回来！”简立泽狠狠一拍办公桌，指间的雪茄火星明灭，盛怒之下的脸有些扭曲。

简亓弯弯腰领命而去，擦肩而过时眼角余光扫过端坐在办公桌前脸色凝重的简夫人。

简奕出了事。

上个月，简奕用简家的名义和简家的货船接下了一单生意，一切都打点好了没有问题，也瞒得不露风声，却在最后关头被简立泽收到消息。

简立泽立即派人去查，得知船上运的竟然是枪支。

简家原本不做这门生意。

简奕越界了。

当天的码头风云变色，简亓带着简立泽的命令赶到港口，简奕笑着与他寒暄，眼里的轻蔑却快溢出眼睛：“弟弟？你怎么来了？港口这地方可不太平，时不时就有人断个胳膊少条腿的，还有运气不好的，掉进海里就捞不起来了。你过来，父亲不担心吗？”

简亓嗓音好听，但回简家之后极少说话，保险被拉开的声音清脆可闻，他用这声音回应。

简奕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对着主人听话摇尾巴，在外面动不动就咬人的野狗，你以为我怕你？”

他身后的保镖上前一步，各个眼露凶光。

简亓慢条斯理地扫视过他面前的每个人，轻轻摇摇头：“是父亲让我来的。”

简奕表情一变，简亓淡淡举起枪，对准他的眉心：“父亲说，要么带着你回去，要么就不用回去了。”

他神色平静，食指放在扳机上，凝望着对面气急败坏的人，突然轻轻笑了一下：“哥，你做的所有事，父亲都知道。”

"你想要取代他，现在这样……还远远不够。"

简亓毫不犹豫地扣下扳机，枪响，简奕的右腿上应声爆出一串血花。

简奕被关了禁闭，手上精心谋划来的权力一夕之间被瓦解大半，好些都落入了简亓的手里，他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没有办法，在家里破口大骂简亓这条野狗。

简夫人比他要冷静：“行了！叫什么！我说过不许碰枪和那些脏东西，你为什么不听！”

简奕对这些事不以为然：“这里是申兴！有什么生意是我做不得的？妈，你太胆小……”

简夫人一巴掌扇在他脸上，面若冰霜：“再有下次，就让你被一枪打死算了！”

简奕敢怒不敢言，捂着脸，眼神里流露出狠戾。

这次之后，简奕和简亓的纷争被搬到了明面上，也不再是"少爷和私生子"之间的较量，而是"大少爷和小少爷"之间的斗法。

简立泽找到了合手的刀，成功压制住了长子，简奕也终于开始注意到丁程鑫。

那事之后他被处罚削权，加之防备简立泽安排在他身边的眼线，手下能用的人本就不多，丁程鑫是新面孔，又格外优秀，交待他办的事办得又稳妥又快是一回事，他的价值还在于他和简亓的关系。

彼时丁程鑫在外人眼中还是简亓的男朋友，只有一小部分人知道他已经在攀附简奕，且简奕不当回事，总派他去处理一些龌龊勾当，因此背地里笑话和羞辱他的人不在少数。

而那件事之后，丁程鑫开始被允许拿枪站在简奕身后，以一个保护的姿态，用冰冷的枪口对着所有反对简奕的人。

包括简亓。

简奕很满意简亓第一次见到丁程鑫跟在他身后出现的反应，也难得敏锐地捕捉到了简亓那张向来淡然的脸上的怒火。

他笑一声，把跟在身后的丁程鑫拽到身侧，伸手搂住了他的腰。

丁程鑫本能地闪避了一下，而后生生克制住了躲开的冲动，动作僵硬地抬起头看着简亓。

对上视线的一瞬间他觉得是错觉，因为他竟然在简亓那么温柔斯文的人身上感受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机。

他皱了眉，简亓变了。

22.

委屈求全是有用的，简奕对丁程鑫越发看重，一面借他刺激简亓，一面开始将一些事务交给他处理。

简家明面上是正经生意，底下却有无数的污糟事，丁程鑫早就猜到简家或许有两道通吃的本事，只是不知道已经浸淫得这样深。越接触，丁程鑫越小心谨慎。

申兴不像京城在天子脚下，天高皇帝远，这里就是简家的天下。

当年丁程鑫在报警之后怀揣希望等了许多年，甚至他自己都已经查到了那辆宾利的车主，却依然毫无动静。

那场毁掉他家庭的车祸就像一场梦，天亮了，梦境就消散，与现实世界毫无关联。

丁程鑫握紧了手中的弹簧刀，他开始明白，有些事情只能靠自己。

简奕本以为丁程鑫一个男人能靠住简亓不过是凭借一张脸，可后来便发现低估了他。

这个好看得让人忽视他的本事的人利落又冷静，仿佛没有七情六欲一般狠绝，做事不留情面也不计后果，有着不符合年龄的老辣和圆滑，经他手的生意总有回头客，他下去镇的场子里没人再敢惹事。

借着丁程鑫的能耐，简奕稳坐钓鱼台，又收回了一些权柄，和简亓的斗争日渐如火如荼。

简立泽乐见其成，坐山观虎斗，看不出更偏向谁。

简亓是大忙人，丁程鑫也越来越多任务在身。偶尔在港口或者俱乐部两人碰见，只礼貌地点个头笑笑，像一对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但总是又不约而同转进无人的角落，互相纠缠在一起。

简亓出了汗，湿着头发，叼着烟笑，示意怀里的人给他点烟。丁程鑫被他弄得腰抖得不行，抓住他的衬衫给他点上火，又在接吻时，被烟雾呛出眼泪来。

然而发泄过后总是空虚，丁程鑫潇洒离去的时候，简亓怀里就只剩一场空。

他们不再是爱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