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游尘世,笛音觅遥忆。
人间雪满头,一曲寄故人。
《伊人世录》里面收录的除了像《山神赋梦》这样带有神话色彩的故事以外,还有一些围绕士族权贵展开的一些奇闻轶事。
其中就有这么一个名叫《青衣纨绔》的篇章。
癸未对于这个也算有个印象,毕竟那会儿坊间传言不少。
他记得这个故事的主人翁名叫墨渊,是大文豪墨籇的独子。墨籇在当时是远近闻名的大师,一文千金难求,其妻墨筱出身也是有名的世家,婚后随了夫姓。
癸未记得这个故事在当时的知名度也不低,记得莫一表示过在一些酒家客栈里,他听见还有说书的。
想到这里,癸未继续翻阅起来。因为太过无聊,加上苏芸之前写书一事,让他想起这《伊人世录》有很多奇闻轶事。看看罢,权当消遣了。
癸未:“唉……果然不能太无聊”
说时,癸未周边那些书灵叽叽喳喳悬浮在他身边,像是表示它们也想看一样。
癸未也懒得和它们纠缠了,将书翻开放置桌上,索性和书灵们一起看算了。
癸未:“说起来,人世录的书灵早就诞生了,为何没看见它,难道……”话说一半,癸未忽而察觉到一种可能性。
遇到这种情况,要么就是沉睡了,要么就是不想出现,如果以上皆排除,那就是书内部的世界遭遇了什么变故,字迹模糊、纸张受污染、内容篡改、或遭遇虫蚀,都是成因,但这里环境条件不错的,不太可能会生虫,更何况,这里有些书也不是什么普通书本。
癸未:“这么多年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才是……字迹模糊应该不可能,概率有点低,毕竟是印刷字,是纸张污染吗?”说时,癸未翻开书本,并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污渍,用魔术探寻一番,也没什么不显色的污渍。
癸未:“排除这些……就只剩内容了。”
出于保险起见,癸未决定进入书里的世界看看情况。
片刻,癸未翻到对应的篇章,催动术法,只见书本浮空,翻开,渐渐的,从书中传来了一阵哀婉悠扬的笛声,伴随而来的还有一片片竹叶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
《伊人世录》说通俗点就是民间流传的故事的合订本,因此这种类型的书的世界会有很多个,属于那种同屋子却有不同的房间的布局。如果是同时间同一朝代的,那么书里的世界就只有一个,但是会很宽阔,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发生不同的事件,故进去后,癸未还得找到这些故事的核心点,每一个故事都有一个核心点,或人或物,甚至是一片区域都能是核心点。癸未决定先从《青衣纨绔》开始。
癸未记得故事开始是墨渊正准备去参加一场宴会,不过因为宴会时间还未到,墨渊便先行去听了一个曲儿,之后路过一家酒楼解决了一个说书人的事后,才去宴会场地的。
……
戏伶:“大王意气尽,妾妃何聊生……”
鲜红如梅的霓裳,华美的花冠,所缀的珠钗宝玉晃动着,纯白似雪的练飞舞着,将《霸王别姬》生动的演绎出来,只见那台上人唱着,台下掌声连绵不绝,不少人叫好。唯有一人,手把折扇,品着茗茶
那人安安静静,手把折扇,上面写有“逍遥”二字,竹木扇骨,扇面画着修长茂美的墨竹;他衣着一袭青衣,衣裙底上缀着一片片的翠青色竹叶,腰配刻有墨家家徽的金玉环佩,白净的面庞透着些许疲惫,却又不失风度。
“嗯,颇有姿色,只是这曲……”
话未说完,一个长的老实人面相的人讨好般走来:“墨公子,今个弹曲唱戏的也算是我们这儿有名的戏伶了,你看这价钱……”
不等这人说完,墨渊就打断了谈话,转而替代的是微微一笑:“所以……?”
那人显然有些被问住了:“所以,墨公子你可以考虑一下要不……”
只见墨渊收敛了笑容,起来转身就走,只留下一句:“不了,本公子不感兴趣。”
那人看着墨渊离去的背影,多次挽留而不得,最后只得站在原地挠了挠头:“真是奇怪……都来这里了,居然说不感兴趣,这墨渊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人正在原地摸不着头脑时,一个客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哎,店家,我劝你莫管那墨少爷了”
“他向来是这样,想那曾经墨籇挥笔就是半个江山,他这独子却终日沉迷享乐,也没娶妻安家,就是周游列国,到处游山玩水,有时候为了搏美人一笑一掷千金,也没见他出去赚钱过,感觉就是坐吃山空。”
店家:“唉……墨籇老先生早已去世多年,这独子却……家门不幸”
进入书中世界后,癸未以猫之身灵巧的跃上屋顶,无意间看见了墨渊离去的背影,同时听到了那些人对于墨渊的评价。
癸未:“没想到一来就找到了墨渊,《青衣纨绔》篇章核心就是墨渊,且跟着看看罢……”
猫猫可以穿梭于各个角落里,方便行动一点。书中内容是不可改变的,如果以人身出现在人前,还得现编一个合乎当下的身份,所以进入书中世界时,癸未一般以猫身行动。毕竟,没有人会特地去关注一只穿梭于市井的野猫,去打探一些线索时,猫身也不会让人为之防备,更方便打探消息。
之前林野大陆一书没有用猫身是因为癸未想陪着湘葵……也不想湘葵看见他狼狈的样子。虽然湘葵见过不少他狼狈的样子了……
不过现在就他一个人,无所谓了,找到书灵消失的原因才是要紧事。
他走出那繁华的戏楼后,打算去别处寻酒,他本不怎么喝酒,但是有些酒楼里的说书人说的书倒是极其有趣,故前去。
街道杨柳飞絮、梧桐叶舞,人间百味,他早已看遍,至此便流连山水、周游列国。
他身为墨家独子,写的一手好诗,可谓文采斐然,也吹的一手好笛,可世人在钦佩于他才华的同时对他平日玩世不恭的态度嗤之以鼻,不过,他不甚在意。他腰间那与墨家环佩别在一处的玉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着。
有人说,他是风流才子、纨绔子弟,也有人说,他是出淤泥而不染,即便身处烟火之地,也只是和姑娘们喝酒对诗,不做其他。
说书人:“话说那墨家独子还真是有愧于墨籇文豪,想曾经,墨籇文豪那挥笔就是半个江山,作诗传颂千千万万,可那独子却沉迷享乐,常于烟火之地,那面容可谓剥夺了万千姑娘的芳心……不是在贵族宴会上,就是——”
墨渊:“就是在去宴会的路上,对吧?”
墨渊在路过一家酒楼时,听见说书人的声音,便走了进来,刚好听见这句话,便顺着接了下去。这样的故事听过也不少了,他甚至能猜出来他们会说什么。
酒楼里其他客人看见墨渊来了,眼睛都亮了,本来觉得着说书人讲的着实无趣,现在正主来了,纷纷坐到前排吃瓜。
一个客人更是说道:“哈哈哈,这说书的,今个是霉了!”
“出门没算卦看黄历吧哈哈哈哈”
“有好戏看咯~”
客人们哄堂大笑,事不关己的凑热闹,不嫌事大。
墨渊笑意盈盈走了进来,然而在那说书人眼里,格外恐怖。说书人:“墨……墨公子,您怎么在这偏僻……”,说书人话未说完,墨渊却先开口道:“人生一世,不过须臾,你这书说的巧,巧到我刚好路过。”
墨渊:“我四处游玩,今日刚好路过这里而已,书说的挺好,怎么不继续说了。”
这句话在墨渊嘴里是轻飘飘的,但是在说书人眼里此人犹如恶魔,尽管墨渊想民间声誉不怎么好,但始终是权贵,不是平民百姓能随便惹的。说书人更是如此,他只觉得手心里捏的汗一把又一把,额头直冒冷汗,心里直犯怵。
说书人:“墨,墨公子真是好雅兴啊哈哈哈……来这小酒馆”
墨渊:“是啊,店家,何不上酒?你们店的招牌都来一份罢,我今天就在这里听他评书。”
一旁看热闹的店家连忙应了下来:“好嘞!”。店家一秒也不敢耽搁的去后厨备酒备菜。
一会儿功夫后,只见店家喜笑颜开的端着酒和菜肴走了过来:“客官可还要点什么?管够!”。店家嘴上这么说,心里是这么想的,他已经很烦这个说书人了,每次来这混吃混喝,还吸引了一大批不买酒的顾客,他都打算赶他走了,恰巧墨公子来了,可算能清净一会儿了。
墨渊:“暂时不用,继续评书呗,还是说口渴了?来,刚上的酒,你也喝一盅;我还挺好奇说书人怎么改行当起了编故事的,我的事,那本书有写呢?”墨渊将酒碗举到那说书人面前。
他笑若春花,心如潭水。璀璨的外表同深寂的语言,却让说书人觉得如芒在背、不寒而栗,乃至毛骨悚然。
墨渊:“怎么不说话了?我可是很期待你继续说下去呢。”
墨渊:“喝酒而已,这有什么好怕的”
说书人颤颤巍巍的靠近,现在这个情况,退也不是,进也不是,到底该怎么办……
见说书人迟迟没有回应,墨渊举起酒碗一饮而尽,最后看向店家开口道:“店家,你应当不喜欢这个人吧,那……”
话未说完,店家眼睛都亮了,确实,他早看说书人不顺眼了:“哎,是,这人每次来这都是混吃混喝,虽然他确实吸引了一批顾客,但他们又不买酒的,光听评书!”
话音刚落,那说书人犹如惊弓之鸟、离弦之箭一般飞速逃离,头也不回。
那说书人连滚带爬的模样,引的酒楼一众客人哈哈大笑、啼笑皆非。
望着那说书人离去的背影,墨渊只道:“可惜浪费了这好酒。”语毕,墨渊从身上取出银两放在桌上,起身走向门口。
墨渊:“店家,银两置于桌上了,我还有要事在身,便不多留了。”
店家:“哎?!这就走了吗?不多留留吗?”
墨渊转身就走:“不了”
他本无意与一个说书人过不去,只是听到一些关于自己的传言,多留意了一下。虽知道自己在民间的名声不好,但这些传言,他还是饶有兴致的听一听。
店家挽留:“哎哎,墨公子,不再坐坐?今个你可是帮了大忙,以后您来我们这全免费用!只为……感谢你哈!”
墨渊回头:“不必了,本公子还没有到那个地步。”
店家:“可是……”
墨渊不再说什么,径直走了出去,尽管店家一直挽留。
拂袖清风,街边杨柳微微摇曳着,姿态婀娜,抬头一望,烟云袅袅。沐浴在和煦春风之中,静听世间万物的声响。墨渊漫无目的在街道上走着,直到路过一户人家院门前,听见了一个稚嫩的童声。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
顺着声源望去,只见一个小孩正拿着书念着《采薇》,正琢磨下面两个字怎么读,小孩手里握着一个树枝,在地上划上“非非”两字。
墨渊:“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是‘浴’,不是‘雨’”
墨渊顺着小孩的话接了下去。小孩听话,眨着眼睛看向墨渊:“想起来了!先生好像教过……”
墨渊俯身,同样拿起一个树枝,在“非非”二字上面补上一个“雨”字。
这户人家院子前有一棵生长茂密的树,有些树枝脱落了下来,墨渊顺手捡起了一个。
墨渊写的字极其漂亮,还不待他写完时,小孩早已向他投去羡慕崇拜的目光:“大哥哥好厉害……好漂亮的字。”
墨渊却只是笑笑:“我的字算不得好,只能说会写”
小孩却开口道:“明明教书先生写的字都没大哥哥的好……”
墨渊:“那……问个小问题,看字如看人,你看这字像什么?”
小孩盯着那个“雨”字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字原来还能像人吗……?”
墨渊轻轻笑着:“能的,看你写的字,这个笔画开头写的很正,可越到后面写的越偏,在我眼里,它像个稚嫩笨拙,又想好好写字的孩子,可它显然没有耐心,前面写的端正,后面却偏了起来,看来你平常是个急躁的孩子”
小孩听着有些迷糊:“先生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说我耐性不足,娘也说我太急了……”
墨渊:“是罢,看字如看人。”
小孩挠了挠头,一知半解的说:“如果是这样……我看大哥哥你写的这个字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字像天上的云一样飘忽,可‘雨’字里的四个点却写的很……怎么说呢,就像石头一样看起来很重?”
墨渊听着,有些意外,随后轻叹,起身抬头望向天空:“原来……我是这般……”
小孩有些疑惑:“大哥哥,什么这班那班?”
墨渊低头,摸了摸小孩的脑袋,赞许的说:“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有天赋而已。”
小孩抬手摸上墨渊的手,一脸天真的说道:“先生说我天赋一般、资质愚钝,大哥哥却说我有天赋,大人们都好奇怪……大哥哥,你这么厉害,可不可以教教我,我想学写这种漂亮的字……”
墨渊无奈说道:“大哥哥还有事情,恐怕是不能教你了”
小孩的失落溢于言表:“那……好吧”
看见小孩那般模样,墨渊开口道:“不过……有空的话,我可以教你”
小孩眼睛都亮了:“好!一言为定哦!”
……
在树上,癸未一直在一旁看着。
看着墨渊离去的背影,癸未也跟了上去。
告别小孩后,墨渊看向柳树,不由的低声吟起“……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墨渊不由的流露出些许伤感,但很快消隐了。
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段故事,但是人世录里没有描写这段啊,这桥段就是问题所在吗?癸未思考着。
癸未:“如果不是凭空出现的,那只能是书中世界自行延伸合乎逻辑的事情了,嘶,如果是这样还好,如果不是的话……有点麻烦了。”
来这里逛了有一会儿了,愣是没看见人世录的书灵,只找到了《青衣纨绔》的核心。
癸未边思考,边跟着墨渊,直到墨渊来到了城郊。看见这个地方,癸未颇有些疑惑。
《青衣纨绔》里的故事主要讲的是墨渊游走于各个名流宴会时与那些权贵斗智斗勇的故事,墨渊之所以周游列国,是因为想远离政斗漩涡,他当时那个时代正处于朝廷内部激烈斗争中,他这样的名流才子,加上母亲世家的影响,有不少人带着政治目的接近他,希望他站队。墨渊不喜这些,便以纨绔子弟伪装自身,吃喝玩乐样样不少,总是一副玩世不恭、无所事事的态度。去那些名流宴会原本只打算结识一些诗词同好,不过一些权贵可不这么想。
其中描述并没有墨渊去城郊的桥段,然而现在的场景却变成了这样。
癸未神色一凝,越来越觉得麻烦了。
只见墨渊去往城郊后,在一棵榕树下凝望着远处,最后倚靠在树旁,抬起双手当枕头,看着城区逐渐入睡。
癸未轻跃到他面前,想确认一下这人是不是真睡了,结果一阵观察,甚至用猫爪拍了拍墨渊脸。墨渊毫无反应。
跑这么远,就为了睡个午觉?癸未有些疑惑不解加无奈无语。
年轻真好,倒头就睡,这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
墨渊现在搁这儿午睡,癸未却不能闲着,他得想办法修正内容。内容核心是墨渊在宴会上和那些名流权贵斗智斗勇的话,那么现在就需要把他往宴会里引,这样角色就会自行进入剧情,进入剧情就好了,这事就解决了。癸未在心里盘算着后续行动。
现在想想怎么把这货弄醒送去宴会!算了,等他睡一会儿,我记得书里描写的第一场宴会是顾阳府上千金的生辰宴,顾阳府的主人爱好风雅,会上会进行诗词对比,其千金也是爱好诗词之人,那些名人才子都会去,墨渊也不例外,嗯……看看吧。癸未想着。
说时,癸未催动混沌感知周围,试图找到宴会具体地址,看能不能从他人口中得知他想要的答案。
癸未正在思考时,却不见身后人醒来了,正准备上手抓时,癸未察觉到身后有危险,出于猫本能反应,飞快的躲开了。
“喵?!”
墨渊见空手了,便笑着说:“小家伙……从哪里来的”
癸未现在只觉得更麻烦了……
……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