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书生（5）

夜幕降临。

陷入一片寂静的别院里，唯有主屋灯火莹莹。

白日穿戴齐整的闵玥早已脱去华美的衣裙，换上洁白寝服，拆掉盘起的乌发和精致钗饰，任由长长的辫子垂在身后。

合该歇息的时候，她正坐在厚软被褥上，澄澈明亮的双眼紧盯着关好的门，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忽然，烛火晃动了一下。

紧接着，鬼魅般的黑影出现在门外，径自拉开了这道阻隔。

“大人。”

闵玥微微仰头，唇边含着笑，语气尽显亲昵与依赖。

被注视着男人并没有踏足她的闺房，而是漫不经心地伸出了手。

“过来。”

屋内屋外，灯烛与黑暗交汇，让那张邪肆艳丽的脸若隐若现，也让那双血红眼瞳极为突兀。

似妖狐魅魔，以一身好皮囊来引诱无知少女，打着将她们剥皮拆骨、吞食入腹的鬼主意。

既危险又迷人。

借着烛光，闵玥能看清男人披散着的微卷长发，慵懒随意的姿态，还有再适合不过的黑底纹绣长袍。

他无疑是俊美的，同时也有种非人的冷酷。

或许习惯了高高在上、被人敬畏，所以连声音和动作都带着不容置疑的意思。

哪怕对象是从小看到大的还算喜欢的“口粮”。

是的，没错。

她只是某鬼的预备“口粮”。

虽然侥幸多活了十年，但这十年里，闵玥明白了许多事。

无论鬼王大人在她身上耗费了多少精力，她的结局无外乎就是一个“死”字。

要么和曾经那些被鬼王吸血的人一样变成嗜血怪物，被灭杀；要么直接血尽而亡，化作一抔黄土，永远消失。

不过，她现在已经不会再惶恐不安了。

她坦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

被父亲抛弃、成为白毛鬼的食物、苟延残喘数年、用所学充盈内心、用所爱填补灵魂……

最后在不久的将来，献身而死。

没有遗憾，没有怨恨。

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离开，想来，也不错。

如扑火飞蛾，衣袂翩跹的闵玥将手滑入冰凉的掌心，然后整个人柔弱无骨地陷进寒冷深渊，一脸乖顺。

乖顺得好像任人宰割。

鬼王身形纹丝不动，略显诧异地垂眼看她，另一只手却下意识地拥住了人，半点儿不耐都无。

‘她这是……在向我撒娇？’

自从知道何为伦理纲常、男女有别后，除去夜里相拥而眠，小家伙平时可是矜持守礼得紧，更是常因逾矩之事倍感纠结，多次欲言又止。

今日那太阳莫不是打西边升起的？

鬼王虽在心中暗自疑惑，但说实话，少女的投怀送抱挺让他欢喜的。

宽袖一挥。

屋中烛火皆灭。

揽着身量不及自己肩头的少女，鬼王几息之间就到了另一个地方。

只听耳边飒飒风声，转眼，感觉腰后再无支撑的闵玥回头便看到了和自己闺房一模一样的房间。

这是地宫中的寝殿。

同属于她和鬼王大人。

但目之所及皆是她的东西。

就像……她才是地宫的主人，而鬼王是借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