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葭
韦葭“怀惜,我们为什么要买这块地皮啊?”
崔怀惜“嗯……我曾在家中藏书里,见过一卷泛黄的旧册,里头零零散散记载了你们韦杜两家的祖辈旧事,字字句句,皆是关乎你们两族的根基荣辱”
崔怀惜“所以,我便想着今日约你一同出来,到这儿来碰碰运气。”
韦葭突然想到了什么,忙用肩膀撞了撞崔怀惜,一副过来人的样子,调侃道:
韦葭“怀惜,你怎么突然对我们家的事感兴趣,莫不是因为旁的什么人?”
崔怀惜“胡,胡说…我只是,偶然翻到…而已”
崔怀惜不与她争辩,随后便继续道:
崔怀惜“据那册书中所说,你们韦杜两家的阀阅柱石,曾在此处出现过。”
崔怀惜说的磕巴,倏然间,系统补救道:
系统“补全佐证,具象化典籍,已生成古籍一册”
不过弹指的功夫,一道极淡的流光,堪堪凝在崔怀惜的衣襟前,旁人瞧不见半分端倪,下一刻,一本泛黄卷边、线装古旧的薄册,竟就那般凭空,稳稳当当的,落在了崔怀惜摊开的掌心之中。
书册不过巴掌大小,封皮是暗沉的青布,边角被岁月磨得发毛,扉页处还沾着一点陈年的墨渍,纸页泛黄发脆,一看便是藏了许多年头的旧书,绝非新制的模样。
是真真切切,能触到、能瞧见的,一本古籍。
崔怀惜“便是这本”
韦葭的呼吸都凝了一瞬,伸手小心翼翼地接过那本册子。她轻轻掀开扉页,泛黄的纸面上,是工整的小楷,墨迹虽淡,却字字清晰,开篇便是「韦杜二氏,京兆望族,祖有阀阅柱石,镇族中气运,立于城西漕畔,地基之下……」
崔怀惜“这本册子我翻了许久,记着这些旧事,便想着带你过来看看,若真能寻到柱石,于你们韦杜两家,总是好事。”
韦葭“若真能寻到柱石,怀惜,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崔怀惜摆了摆手,其实她也不是全为了杜玉,就这般想着,系统在脑中,嫌弃的撇了撇嘴,什么叫不全是,分明就是为了杜玉…分明就是馋人家身子!
它跟了宿主那么久了,怎么可能不了解她。
随即,在系统的勘测下,崔怀惜便让府中下人找工匠去挖,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远处便传来了脚步声与器具碰撞的轻响。府中的下人办事极快,不仅寻来了十个精壮稳妥的匠人,还备齐了一应的工具,铁锹、撬棍、錾子摆了一地,匠人皆是布衣短褂,手上磨着厚茧,一看便是常年做活的老手,垂首立在一旁,只等吩咐,半点喧哗都无。
崔怀惜“就在此处动工”
崔怀惜抬手指向地皮正中的位置,正是系统勘测的柱石所在。
崔怀惜“往下挖三尺,小心些,莫要蛮力磕碰,仔细周遭的地基。”
匠人齐声应下,立刻抄起工具动工。
铁锹入土,扬起细碎的青砖与黄土,叮叮当当的凿石声落在风里,清脆又规律。崔怀惜与韦葭退到一旁的柳堤边,避开扬尘,并肩立着。
韦葭立在柳堤边,指尖还轻轻拢着袖中的古籍,目光落在匠人挖掘的身影上,突然只觉眼前的光景,晃了一晃。
起初只是极轻微的昏沉,像被一层薄雾蒙了眼,耳畔的凿石声也变得模糊,紧接着,一股尖锐的钝痛,毫无预兆地从太阳穴处炸开,顺着额角往头顶钻,疼得她眉峰骤然拧紧,指尖不受控地攥紧了衣料,指节泛出青白。
韦葭的身子晃了晃,脚步踉跄着往旁侧偏了半步,脸色隔着青黛帷帽的轻纱,都能瞧见骤然褪尽血色的惨白,唇瓣抿成了毫无血色的薄线。
崔怀惜“阿葭,你怎么了?”
崔怀惜说着,便用法术探查她的身体,随即系统便检测了她身体体征:脉象浮数,额角气血淤滞,头风骤起,目眩心悸,此乃风疾。
随即,崔怀惜便将人抱到了自己的马车上,而后,便取出了银针,系统的机械音在崔怀惜脑海中响起,精准说出施针穴位,幸好在前两个世界中,学过医术,又以自身灵力为辅……韦葭的风疾便全然消退了。
韦葭“怀惜”
崔怀惜“阿葭,没事了,放心吧”
崔怀惜“我这医术,虽不及大唐境内的神医,对你的病症,还是有把握的”
韦葭“怀惜,其实,我这病,乃是风疾”
韦葭“我阿耶在世时,便有此症状”
韦葭“后来,我阿兄也有”
崔怀惜“我知道,是风疾,但谁又能说,此病不可治啊?”
韦葭“你可以救救我阿兄吗?”
崔怀惜“自然可以…”
二人正说着,工匠便挖到了,崔怀惜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见她气色安稳,便扬声对车外沉声道:
崔怀惜“莫要磕碰,小心将柱石周遭的黄土清干净,慢慢起出来,动作轻些”
应声落罢,外头便只剩小心翼翼的凿土声、铲石声,再无半分喧哗。匠人都是府中寻来的老手,手脚稳、嘴也严,知晓这是贵人上心的事,半点不敢怠慢。
阿冉请了韦韬和杜玉过来,二人见是自家阀阅,很是激动,二人纷纷朝着她的马车拜谢,但此时,韦葭的身子刚好,崔怀惜只隔着马车与他们道清韦葭的身体状况,便让人驾着马车离开了。
韦葭“怀惜,我们这样回去好吗?”
崔怀惜“你阿兄看着就严肃,我害怕”
韦葭“我也害怕”
送韦葭回了杜府,橘娘请了大夫,那名坊间最好的郎中曾言,韦葭与韦韬兄妹二人的风疾,乃药石无医之症,可如今,他把脉中,风疾已然不见。
老郎中“不知医治小姐风疾之症的是哪位神医?”
橘娘也怔在原地,方才只瞧着韦葭面色红润、步履稳当,不似往日那般动辄气短乏力、手脚僵麻,却没敢往痊愈的地步想。被老郎中一问,她喉头微哽,目光落在韦葭面上,话到嘴边只余下一声软唤:
杜橘娘“阿葭,你……”
韦葭唇瓣轻启,声音清软却笃定,一字一句落在众人耳中,道:
韦葭“嫂嫂,我好了”
韦葭看向自家嫂嫂身旁的崔怀惜,她不知道可不可以说出,是崔怀惜为她治好的病症。
崔怀惜“是我”
老郎中“你……”
崔怀惜“正是”
老郎中“老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观娘子的年纪,略微存疑,还请娘子勿怪”
崔怀惜“不会”
老郎中见崔怀惜还没这位韦小姐年纪大,却能医治风疾之症,但随即又反应过来。韦氏出身士族,与之相交之人,必定也是出身士族,他刚想开口寻求方子的嘴,立马就停了下来。
崔怀惜见他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她都把方子写好了。
系统“姐姐,唐朝重士族,尊卑有别,礼法制骨。他只是个普通百姓,士族的东西,哪怕是一张方子,他也不敢轻易讨要的。”
崔怀惜心底低低喟叹,只觉得一股无力的憋闷涌上来,那是刻在骨子里的阶级壁垒,是她这现代灵魂最看不惯的桎梏。
封建礼教,果然害人啊。
这念头不过一闪而过,崔怀惜便抬了手,素白的指尖从袖中抽出那方折得整整齐齐的宣纸,指尖一扬,便将方子递到了老郎中面前。
老郎中抬眼望见那宣纸,瞳孔骤缩,苍老的手猛地抬起来,竟是带着几分颤抖,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
只见那纸上,墨香清冽,上面是娟秀却遒劲的字迹,一行行写着药材与剂量,配伍精妙,条理清晰,正是对症风疾的良方。
老郎中的嘴唇哆嗦着,眼底翻涌着狂喜与不敢置信,捧着方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声音哽咽,连问都失了章法:
老郎中“这,这是……”
崔怀惜“这是治疗风疾的方子”
老郎中此时,狂喜冲上头顶,又凝作满腔的敬畏与感激。老郎中再顾不得什么尊卑礼数,也忘了自己一把年纪,只攥着那方子,“噗通”一声便对着崔怀惜躬身叩了下去,花白的头颅抵在地上,脊背弯得极低,苍老的声音里带着泣音,字字恳切:
老郎中“娘子仁心!此方正能济世”
崔怀惜没料到他会行如此大礼,忙侧身避开,伸手虚扶了一把,指尖微凉的声音里添了几分温和:
崔怀惜“老先生不必如此,医者仁心,方子本就该用来救人,而非束之高阁。”
橘娘走上前来,对着崔怀惜敛衽躬身,即行大礼,但被崔怀惜扶着了。
崔怀惜“橘娘姐姐这就同我见外了,您若这般,那我日后可不敢再上门了”
橘娘眼底漾开柔暖的笑意,缓缓直起身,抬手轻轻拂去崔怀惜袖口沾着的一点浮尘,动作自然又亲昵,全然没了方才的拘谨,只柔声叹道:
杜橘娘“是我糊涂了,倒显得生分”
崔怀惜将方子以及针灸的方法,教给了老郎中,随后便离开了韦府,她想着,那老郎中学会了,便能为韦韬医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