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跟她告别

这一路上，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听到了什么。

所以等她进来，与老太太打招呼的时候，蒋心倒也不觉得被人盯着看，反而觉得很舒服。

而且相比于其他下人的眼神，他们已经很收敛了，只有一个人例外。

蒋心抬头，眼角的余光不经意间瞥了眼陶母，她与时老夫人并排而立，原本脸上的笑意随着她的动作渐渐僵住，原本还在等着她起身，此刻却是一副清冷的模样。旁边是陶嘉月，她偷偷地扯了扯陶母的袖子。

“这丫头，可是我的孙子儿媳，蒋心？”时老夫人热情的朝她挥了挥手。白正擎羡悄悄拉起她的一根手指头，正准备帮她推辞，谁知蒋心已经将她的手指头弹了出去，走向时老夫人。

一进来，时老夫人就将蒋心的手臂握在了手中，让她在自己身边落座。

白正擎羡一直看着蒋心，看着她上前，脚步不由自主的向前迈了一大步，不过还没等他靠近，便被时五郎叫住：“堂弟，你让祖母跟王后说说话，我们在外面等着。”

白正擎羡皱了皱眉，目光坚定的从他肩膀上移开，盯着蒋心。

她此时就在蒋心的旁边，老太太心疼她口无遮拦，便摘下自己手上的一只玉镯，给她戴上，看着她想要推脱，便握紧了她的手，看着时老夫人慈祥的笑意，白正擎羡心里的担忧也少了几分。

当初在没有他罩着的情况下，她还能跟林氏成为朋友，以她的心肠，又岂会找她的麻烦。

时五郎见白正擎羡脸色缓和了一些，立刻抓住机会，带着他们和石家人，带着石家人进了屋子。

随着他们的离开，屋子里顿时变得空荡荡的。

陶母和陶嘉月也在楼下的一张座椅上落座，不过她的脸色还是很难看。

与此同时，和陶嘉月关系不错的一个堂姐也开口道：“老夫人，我听闻，王爷的娘娘，前些日子刚拜了沈家的那个男人为干爹，这可是真的？”

时老夫人对此事多少有些了解，她侧目望着蒋心：“小家伙，你可曾与沈家的那个族长相过亲，认干爹？”

蒋心点了下头，道：“那就好。

时老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浓了几分：“你这么一说，沈家人便成了我们的姻亲，日后定要邀请他们到我们府上吃饭。”

蒋心垂首一笑，对时老夫人之言表示赞同。

“如果奶奶邀请沈先生和他的家人，记得送一封信到嘉月那里。”陶嘉月趁机说道，她并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单纯的想要见到霍靳尧而已。

时老夫人看向蒋心，“这是你二叔的女儿，叫时青。”刚才向她发话的，就是这名时箐小姐。

蒋心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微微扬起的眼角，再看着周围那些与她同仇敌视的女子，心里对陶嘉月越发的嫉妒起来。

她对自己的妹妹还算客气，对其他的堂兄堂弟，却并没有太多的好感，更不要说让他们和自己一起面对敌人，这些人，不在自己的后院里插上一把，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蒋心回答了，她却没有就此罢休，而是接着说道：“不过，在大燕，从来没有人给你的干爹和你的干爹做过自我介绍，你现在也是一家人了，不如跟我们说一说，省的以后你连你的干爹都不知道，那可就不好了。”

“不管怎么说，你爸也是我们石家未来的女婿。”

蒋心脸上的笑意一滞，她看着眼前之人，越发觉得此人来历不凡，否则怎会守口如瓶。

再说了，他们也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就算她只是个普通人，那也无所谓。他们的身家，都是干净的。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让人起了疑心，当下，她对着蒋心的眼神就越是敌视。不过，她还是觉得陶嘉月很可怜。

他这个堂弟，怎么会看上这种废物？

陶嘉月多少也有些了解，听到时箐这么一说，蒋心也没有太大的表示，反而开口呵斥道：“箐姐，二叔没有告诉你，有些事情不能说，有些事情不能说。”

石青诧异的瞪大眼睛，盯着陶嘉月，“怎么回事？

她没有料到，一直都很温和的堂妹，居然会第一个发火。

或许是觉得陶嘉月说话的口气有些重，陶母回头疑惑的望着陶嘉月，明明是她替自己报仇，怎么就这么想不通呢？

陶嘉月说到这里，也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分了，她站起来，对着石青鞠了一躬：“石青，对不起，是我的错。”

她叹了一声，摆了摆手，不再多说。

然而，陶母的目光却忍不住落在了她的身上。

陶嘉月继续说：“奶奶，这宅子里景色不错，不如让嘉月领着江妹妹一起进去看看？”

“这……”时老夫人垂眸，示意她不要再多说什么，若是蒋心略有迟疑，她便会立刻为她拒绝。

没想到，在时老夫人担忧的眼神下，蒋心缓缓的站了起来，答应了陶嘉月的要求，两人一起走后，时箐道：“他们会不会打架？要不要我去看看？”

时老夫人平静的摇了摇头：“不必了，我看她跟蒋心走得很近，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这样的事情，就让它来好了。”

从老太太的屋子里出来，陶嘉月第一个抓住蒋心的胳膊：“方才时箐对你说的那些话，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并无歹意，就是娇生惯养，一时失态，胡言乱语。”

蒋心摇摇头，用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没事，我不在意，再说了，她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陶嘉月有些忐忑：“但她说，她并不知道你父亲的死讯。”

“怎么了，都是真的。”蒋心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阿瑾说，你这里很好，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园子里转转？”

陶嘉月看着蒋心是真的不在乎，顿时松了口气，她勾起嘴角，露出一抹极为温和的笑容：“好啊。”

白正擎羡和同时家五郎走了过来，跟在他们后面。

五郎很是奇怪：“一般情况下，嘉月堂姐见到你有了王后，应该是想要将她碎尸万段才对，为何会这样？”

“林远，你是不是跟她说过话？要不，你也教教我？”

白正擎羡却是更郁闷，他也很好奇，这两个人在背后说了些什么，不仅关系这么好，连陶嘉月都帮她说话了。

他皱了皱眉，不再说话。

吃过早饭，两人就跟着陶家人出了门。

陶嘉月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蒋心的手，好似在跟她告别。

白正擎羡走过来，挡在两人中间，对陶嘉月抱拳：“今日多谢你为夫人出头，以后有需要林远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吩咐便是。”

门口的灯火轻轻晃动，将光线拉扯成了一条长长的弧线。

她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可是唇角刚一勾，她就低下了头，露出了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我要是说，我要你嫁给我呢？”

“临渊大哥，那你说好不好？”

白正擎羡神色如常：“长安城中，好郎万千，你又如此美貌，做皇女也是轻而易举，为何偏偏要看我一个体弱多病的人，时间已晚，我要送夫人回去了。”

“姑姑，容临渊和夫人，就先走了。”

他嘴上说着礼貌，手上动作不慢，直接拉着蒋心上了马车。

见他进了车厢，陶嘉月终于忍无可忍，跪在地上捂着脸，嚎啕大哭起来。

陶母见她这么难过，也跪了下来，一把将她抱在了胸前，“小月，你要是真爱她，舍不得林远，我可以去皇宫为你求个旨意。”

上了车，蒋心听到陶嘉月凄厉的哭泣，似是察觉到什么，正要回头，却被身后的白正擎羡一把盖上了双眼，将她往车里一推：“暖暖，不许往那边望。”

他的双手没有松开，只是等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白正擎羡这才放下了遮掩着她双眼的双手，转而搂着她的腰肢。

他抬起头，看着她：“我不喜欢她，暖暖。”

“好的，好的。”蒋心淡淡道，“她性情温和，宽宏大量，不仅可以做你的妻子，更可以一往情深，让你无需担忧她会出卖你，抛弃你。”

“阿瑾，肃州之战，你我之间的协议，是否依然有效？”

白正擎羡诧异的抬头，把她转了个身，正眼看着他：“暖暖，要不要我了？”

“我这不是在给你讲道理吗，跟她结婚，对你来说，好处比坏处要多得多。”蒋心道，“与我不同，我身世暧昧，身份暧昧，你可曾想到，万一我是敌人派来的探子，你又当如何？广陵王，将因为你的一意孤行，而葬送在这里。”

白正擎羡一脸的不可思议：“归根结底，你终究是要离我而去，对不对？”蒋心慢慢合上双眸，低低道：“阿瑾，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