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战与乱

  睡到半夜我被黎苏苏拽了起来。

  “跟我走。”她拉起我就开始跑。

  “干什么？”

  “澹台明朗打到京城了。”

  澹台明朗？澹台烬的哥哥？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你去吧。我去也帮不上忙。”我想挣开她的手。

  “别废话了。”她捻了一个符咒，我们转瞬间就到了城门口。

  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就由素白的院子变成了肃杀的战场。

  澹台烬的几万赤翼军正和澹台明朗的军队对峙。

  “澹台烬，今夜，孤要你命丧于此，尸骨无存。哈哈哈…”澹台明朗高喊着，丑陋的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浑身散发着黑气，状似疯魔。

  “好啊，那就来试试。”

  澹台烬从高高的城墙上缓缓降落，身后燃烧着数个巨大的光圈，手掌上也隐隐托着火焰一样的一团金色。

  我知道，这是他力量的象征。

  然后他抬手，绚烂的黄色与黑色交接，天地间风云骤变。

  “在这儿躲好了。”黎苏苏手一挥，把我扔上了城墙后的哨台。又一挥手，布下了结界。

  于是，我看到了数万人在混沌中混乱的相杀。澹台烬的金色光芒不断击向澹台明朗，又被黑色的光芒挡回。每个人都那么面目狰狞，他们的剑刺向别人的胸口，然后自己又被击穿。鲜血渐渐覆盖了雪白，地上黑色的一大片一大片的，都是人的尸体。

  我的世界是静止的。我听不到他们的哀嚎，也听不到剑刺穿身体的声音。我只是站在高台上看着他们安静地互相杀戮、流血，然后安静地倒下、死亡。

  没有一点儿声音。

  渐渐地，澹台烬占了上风，他手中的金色光芒不断打入澹台明朗的身体。澹台明朗的黑气开始变得暗淡。

  重重一击后，澹台明朗彻底丧失了还手之力。

  将士们还在厮杀，澹台烬就站在战场中央睥睨着澹台明朗。

  他那么高高在上，那么满不在乎，好像有多少血流在他脚下都仿佛只是下了场雪。

  忽然，一把剑插入了澹台烬的胸口。

  那是……廿白羽。

  我几乎控制不住地想要跑出去，忽然又反应过来有结界。

  澹台烬回头，他盯着廿白羽，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仿佛是很久的沉默后，他抬手，掐死了廿白羽。

    然后他又转身看向澹台明朗，他身后的金色光芒变成了黑色。比金色更浓的黑气在他周身缠绕。

  澹台明朗仿佛跟他说了什么，他抬起手，澹台明朗就被悬在了半空，手一落，澹台明朗的身体就化成了灰在空中落下。没有一滴血。

  澹台烬开始了真正的、灭顶式的杀戮。

  他不断的抬手、收手，士兵就不断地，一片一片的倒下。

  不过片刻，澹台明朗的军队就已被屠戮殆尽。结界外的世界终于也恢复了安静。

  澹台烬就站在血泊了，他的黑发在风中猎猎张扬。

  他居然开始屠杀他的赤翼军。

  黎苏苏跑到他面前，被他掐着脖子举到了半空。

  黎苏苏努力转头看着我的方向，嘴动了动，然后风带着巨大的血腥味涌入了我鼻端。

  结界打开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是让我过去。

  我吸了口气，跑下城楼。一边往战场跑，一边想，如果我此刻往反向跑，是不是能在另一个出口处逃出景京，逃出去后，活着的概率是多大呢？

  不等我想明白，我已经穿过数万人的尸体跑到了澹台烬身前。

  血湿透了我的鞋子。

  我这才看清楚，澹台烬的眼睛已经变成了红色，他的嘴角留着血，胸口也在汩汩地往外冒着黑血。黎苏苏已经被他掐的脸色青白了。

  “澹台烬，澹台烬。”我试着拉了拉他掐着黎苏苏的手臂。

  他回头看我，脸上没有一点儿表情，眼神很淡。

  黎苏苏趁他转头的机会，捏了个符打向了他手臂，从他手里逃了出来。

  澹台烬转头看向她，眼里是一览无余地杀意，他缓缓抬起手，手掌上浮现出黑气，黎苏苏瘫在地上，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咬了咬牙，跑到了她前面，澹台烬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手渐渐向上抬起。

  “阿烬。”我扑到他怀里，遮住了他的眼睛。“阿烬、阿烬”我趴在他耳边一遍一遍叫他。

  光阴似乎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候没有战乱、杀戮。只有一个可怜的小女孩儿，一遍一遍地叫一个可怜的小男孩儿的名字。

  他们坐在一棵歪脖子柳树上，女孩儿跟男孩儿说：“阿烬，我们以后一定都会得到幸福的。”

  澹台烬的手渐渐落了下来，紧绷的身体开始变得柔软，我再也支撑不住，一口血喷在了他肩上，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