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求生

“叶冰裳，这就是你煮的茶？”澹台烬斜靠在椅子上，冷冷问到。

“妾知罪。”我卑微地曲下膝盖向他请罪。

“哦？告诉孤，你何罪之有啊？”

“大概是…妾的茶不符合陛下的口味。”我深吸一口气，刻意加重了语气里的颤抖。

“呵，口味？叶冰裳啊，你不是没见过孤食鼠饮雪，你说，孤还在乎什么口味呢？”

“陛下，盛国将亡，盛王已薨，过往之辱，您可一并还之。”我低声说到。

“哦？那还给谁好呢？”他俯下身，用食指似有似无地抚弄着我的脸颊，“不如，就你的夫君，萧凛吧？”

他的手指仿佛变成了吐着信子的毒蛇，我几乎瞬间打了个寒颤。

“陛下，六殿下对您多有照拂。”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照拂？孤能活到现在，难道仰仗的是他人照拂？”他捏住我的下巴，狠狠地甩开了我的脸。

“叶冰裳，孤问你，你可会为了盛国，杀了孤？”

“妾不会。盛国于妾而言何尝不是牢笼？妾的房间也从未照进过盛国的阳光。”

“那为了萧凛呢？”他加重了语气。

那个穿月白袍子的影子，低头看书的影子，树下练剑的影子……一幕幕从我眼前掠过。然后是抛下我去战场的影子，把我送去盛王宫的影子，抱着我一遍遍说对不起的影子……

“妾亦不会。妾只忠心于陛下。”我闭了下眼，缓缓说到。

“呵。好。真是好的很啊叶冰裳。为了活命你还真是不择手段。你果真对任何人的爱都如此廉价吗？”他靠在椅子上，歪着头，怒极反笑。

“难道陛下不是吗？”我终于敢直视他的眼睛。“为了活着，陛下您没有不择手段吗？”

他的瞳孔有一瞬间的紧缩。恍惚间竟然流露出我曾经熟悉的无措。

当他撞到我把糕点放在他门口时，当我从池塘里把他拉上来时，当我送给他平安符时，当我塞给他治伤药时……他总是流露出这样无措的眼神。

我和萧凛成亲那日，他也对我露出过这样的眼神。他那天催动百来只乌鸦飞到宣城王府，于是喜带从我手中滑落，哀嚎声盖过了锣鼓声，鞭炮骤停，宾客尽散。一场我盼望已久的婚事，终于只余一地凌乱。

那时我害怕地蜷缩在新房里，他掀开我的珠帘，问我，“叶大小姐，新婚快乐吗？”当我瑟瑟发抖地望向他时，他的眼里流露出的就是这样不加掩饰的无措。

“是呢，孤与冰裳一样，最是无情无义。”澹台烬的眼神已经变得狠厉，仿佛那一瞬间的无措是我的错觉。他死死盯着我，我垂下了头，恭敬跪好。“妾失仪，甘愿受罚。”

“滚。”

“妾叩谢陛下。”我冲他磕了个头，转身欲走。

“孤，不喝加菊花的茶。下次记住了，萧凛爱喝的，孤都不喝。”

“不知陛下喜欢喝哪种品类的茶？吃哪个地方的食物？妾必尽心去学。”我把口气放缓，柔声问道。

“去问你二妹叶夕雾，她知道孤爱什么。”

“妾领命。”我缓步退出。

到了帐营外，我深出了一口气。背后已出了一层薄汗。

帐内传出瓷器碎裂的声音。鬼知道澹台烬抽什么风。只要不伤及我命，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我快步离开，没有片刻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