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斩草除根

微微的秋风，吹乱了地下的落叶，也吹动了外边人群心中的哀伤。

他们看着苏子叶这极度哀伤的模样，不免对他有些叹息。

只有三大家族的族长在那里盘算着，怎样利用苏子叶，把凉州城的四大家族变成三大家族。

毕竟如此庞大之利益，作为内卷了将近100年的家族，实际上，他们会的，能做的，从小接触到的教育不过，也是需要去争夺利益才能存活下去的概念。

若是没有利益，他们这些家族早就支撑不住了。

虽然哪怕是万家，也仅仅只是传了第三代而已。

可是，如此规模大的家族，实际上个个想的都是千秋万代，甚至可以登临皇权的。

毕竟这种家族的发展模式也不过是这样。

当然，在坟墓里的正在祭拜的苏子叶，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毕竟他现在只是吞并了万家的一部分，并且根基未稳，外边那三个老狐狸压着杠杆儿，这会儿控制不住他，若他只是靠着一人之力的情况下，或许现在早被吃干抹净了。

自然而然的，在坟墓当中的苏子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他也明白，这几个老狐狸不可能放过他。

毕竟，当他干这些事情的那一刻，他便明白自己应有的后果。

这时候后果不重要，重要的是事情必须彻底办成，让这三只老狐狸根本说不出来什么，否则，这段时间的努力就彻底白费了。

“或许这就是代价吧。”

苏子叶心中喃喃自语。

“可是为什么我有种不甘心的感觉！”

“这是为什么？”

苏子叶这时很痛苦，很迷茫，可偏偏这时候祭祀大典的仪式已经快要结束了，他必须快速收起自己的眼泪，否则若是被这三只老狐狸看见的话，很有可能当时就会万劫不复了。

毕竟他的问题，哪怕没有这些问题，只要沾上利益，都会有这个后果。

但是他没有选择了。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因果报应。”

“我这不甘心的东西，怕就是这万凉凉。”

苏子叶几近虚弱的，在那里整个人软塌塌的，几乎就要支撑不住了。

毕竟若没这档子事儿，他怕是这会儿会相当幸福的，拥有一个完整的家。

他走错了，可这条错路，他若不走下去，他就彻底没了。

苏子叶眼神朦胧间，强忍着泪水，扭过头向着门外大步走去。

仿佛就是应对着自身那卑弱不堪，仿佛随时都会垮了的那点儿心理。

没有人会饶恕，索性就不求的饶恕了。

他强忍着难受，满脸堆笑。走出门来，就与这三大家族族长人情世故。

可是谁都不知道，他究竟就会有多痛苦。

他的人生活的迷茫，从他将夫人一家赶出万家大门开始，他的一生都将处于迷茫。

因为他利用并伤害了这辈子唯一最爱他的女人，他不知道前路何方。

他只知道，他这辈子，拥有了名誉和万家，也拥有了以万家为根基可能建立的苏家。

可是这些重要吗？好像不重要，却又是他现在，仅仅只有的。

他只有这些……

这或许就是苏子叶不是答案的答案。

人情世故中，苏子叶第一次感觉到了后悔，若是但凡，他没有将夫人赶出门来，他就可以真正获得幸福，甚至在建立个苏家好像也不是很难。

“我错了，当时的我多幸福啊……”

苏子叶茫然间想要流出泪水，可目前的这些人却又不允许他流出来，因为他想活。

也或许是他认为他不能再失去了。

他在那里看着四周的众人，他忍不住的时候就拿袖子沾沾两只眼睛，就说是因为夫人全家惨死而留下的伤心眼泪。

恍惚朦胧间，他又看见了万凉凉，这个挥之不去的爱人。

他的浑身都是颤抖，除了拿着亡妻作为掩盖以外，他别无选择。

他这一生，彻底被绑上了。

祭奠结束过后，众人吃完饭。

苏子叶自己都不知道，他是怎样回到临时租赁的那个苏家府邸的。

他只知道自己很，自己很痛苦，痛苦到了极致的那种。

他仿佛真正失去了他的一切。

在家下人驱逐出卧室过后，他跪在地上，双手捂着眼。一夜未眠，活生生哭了一整晚。

也不知道是忏悔，悔还是后悔，反正就是这么一直哭着。

可偏偏一切没有如果，只存在于既定的因果而已。

他跪哭了，想了一夜。

他不知道究竟该去怎样摆脱这份痛苦。

他想要站起来，可却又怕下人看见他这副软弱的模样，心生歹意，将他给活活弄死。

这时，没有人在乎苏子叶的一切，他们哪怕帮助他，也仅仅只是为了他的钱。

因为这是他的选择。

茫然与可悲在他的身上交响呼应，就如同映照着这可怜的人。可怜的事，可悲的人，可却又不值得怜悯的一个人。

人间惨剧，天下悲凉，不过如此。

“我明明什么都得到了，可我怎么就觉得我那么惨呢？”

这是苏子叶，在这天晚上，在心中唯一发出的一声嘶吼。

刻在他心中的难受、不安。在这一句话里，彻底爆发了。

可不会有人管他的。

这一天的万凉凉过的是更加的悲惨，靠着捡了一头病死的狗，煮了煮。

那带着异味儿，但熟透了的狗肉，却是让饿极了的三人吃的那么香甜，甚至把锅里的肉汤都给喝干净了。

就是饿了一整天，没有进食，最终只吃了一顿饭的结果。

今天，万凉凉算是勉强熬过去了。

可明天和后天，万凉凉都不知道该怎么活。

“可是实际上，明天确实还得活。”

“能挨一天是一天吧。”

“毕竟现在也没什么能选择的了。”

万凉凉心中想着。

其实，万凉凉是有选择的。她今天也听说了，凉州城的其他三大家族在拼命寻找着她的踪迹。

可是，与其落到三大家族手里，万凉凉觉得还不如落到苏子叶手里，被直接弄死，至少还能死的痛快点。

在重大的利益面前，一切都是可以被压榨的……

这天晚上，万凉凉睡得格外的香甜。仿佛只要有家人的陪伴，那么这一切都不重要了，这一生，只要找到妹妹。这辈子也就够了。

锦衣玉食的生活，虽然华丽。可落到这种结果，也只能是各安天命。

“看来得先找个活计才行。”

万凉凉在这天晚上睡着之后，心中想着。

第二天一早，万凉凉便进城找了工作。

虽然是一家餐馆打杂的，但老板老板娘心地好，给他安排了一身粗布衣裳，还算是勉强能看得上。

至少比原来那一身已然，破破烂烂的锦衣华服，看起来齐整好看多了。

“只要在这里打杂，应该就不会有事儿了。”

“只要攒够给妹妹赎身的钱。然后去找。苏子叶谈判。或许我们一家就能团聚，这样的话，我的人生就够了。”

万凉凉心中单纯的想着。

没有所谓的要夺回万家，也没有所谓的要复仇，万凉凉想要的，仅仅只是想找回属于他的家人。

而在此时，跪在地上。已然痛哭了一夜的苏子叶，瞪着通红的眼睛起来了以后，双腿都疼的有些站不直了，可他还是硬咬着牙硬生生站起来了。来了，因为他知道他的软弱。很有可能会成为他的家丁，抢他的根源。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只要除掉万凉凉就好，只要除掉万凉凉就好。”

“只要除掉了万凉凉，我一定能睡好觉。”

“只要除掉了万良良，我就不会有那种思念之情。”

苏子叶心中歇斯底里的想着，几乎就要怒吼了出来，但是他却张着嘴，狠狠的硬憋着，让自己发不了声。

恍惚中，他迷迷糊糊觉得自己又看见了万凉凉。

他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在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有点儿不像人了。

为了痛哭，这一回，他甚至理由都想好了……“他是为了我他的亡妻而哭。”

当时他哭了半天，并没有下人过来。或许是怕他有诈，也或许是怕他的威严，也或许是怕付出太大的代价，结果什么也得不到，所以索性可能也就不来了。

没有真正依靠和妥协的他，穷的只剩下了现在未能真正得到的一切。

“斩草除根！把万凉凉，斩草除根。”

“一定要从我心里边儿挖走，否则我受不了，若是没有挖走，我肯定会疯了的。”

苏子叶的双眼哭得涨红，配合着旁边华丽的家具，仿佛特别不趁景。

“这一切的一切，仿佛，也就那么回事了。”

泪眼婆娑之下，苏子叶再次跪了下来，眼睛朦胧的盯着天花板，思索着如何将万凉凉一家真正的，斩草除根。

他或许是真爱上了万凉凉，可是。

他已经没了回头路！

或许当时做的没有那么过分，等站稳了脚跟，还能把万凉凉接回来。

他后悔了，可是很多事情后悔没用。

他葬送了一切，完成了一半梦想。

可另外一半儿，他却不知道该往哪儿找。

仿佛一切的一切，都没有连接一样。

苏子叶我为什么这么痛苦！

万凉凉因为你失去了我……

苏子叶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