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五毕竟大风大浪见得多了，稳了稳心神，一把拉住又珊，说：“回去咱俩再说，你先去看看我师父。你妈这儿有我。”
又珊一转头，才发现郑耀先正跪坐在地上，畏缩成一团，似乎一切悲伤落魄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状态。而他正对着的，是头也不回地周乔。
又珊的心，在这一刻也像是被狠狠抓了一把。她不由自主地迈着步子走向他，走向一直逃避的过去。
老人像有感应一样，慢慢转过头来，看着又珊的身影，已经混沌的眼睛里闪烁着惊喜。
然而，就在这时，冷眉珊忽然发狂地叫起来，“珊珊，珊珊，我女儿呢。”
马小五还没来得起走进说句话，就被她一把抓住，哀求道：“小五，你快把女儿找回来，刚才是不是打到她了？我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要我爸的书信手稿了，我就要我的女儿。”
又珊顿时难以他顾，连忙跑到母亲身边，凑在最前面说：“妈，别怕别怕，我没事，我在这儿。”
这一声几乎是妙手回春，比任何先进的精神药物都强，最快地安顿了冷眉珊的心神。这时，救援队那边有条不紊，很快救护车就来了，又珊自然随着上车。只在最后，瞥了一眼远处已经状如黑点的身影。
她闭着眼睛，缓缓流下泪水，感到心力是这样的不足。
对不起，养育之恩，终究是最重要的。
二十多年后，周乔写过一本书，名字叫做《我的父亲是军统》，因为统战的需要，宣传的不错，辗转也送到了又珊手里一本，关于劳动饭店事件，是这样描述的，"我的哥哥高君宝自杀了，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在最后一刻将枪口对准了自己，而不是我们中的任何一个，更不知道他是如何伪造出了冷阿姨的亲戚身份。这些都随着他的自杀成为了永久的迷。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我和我的妹妹分别远去，出于不同的目的将老迈的生父抛弃在身后时，父亲的悲凉刻骨铭心。从这一点说，他已经得到了最大的报复。人老之后，觉得生命是一个大轮回。"
可不是轮回吗？又珊自嘲地想到。
冷眉珊虽然受惊，但因为这次养护及时，很快出院。马小五终于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连续打了三次离休报告，不顾上级领导的再三挽留，提前离开了工作岗位。
又珊心里也说不上高兴还是不高兴，只是再去收拾马小五办公室时，看着满地的纪念品，不由自主地问:"你决定了，不后悔?"
马小五倒很看得开，自得其乐的在那里装衣服--这些年办公室几乎成了他第二个家。“有什么后悔的，一代传一代，我也确实老了，该让年轻人来了。”
“别给我打马虎眼，陈伯伯早上跟我说了，他退下来之后，你接任局长的事党委会都过了，甚至省里副厅长年底都有好几个要离休，你今年才五十二岁，真能安心在家？”又珊说话向来直白，在马小五面前，她永远就是存在着那么一点任性。
“你这丫头思想有问题，共，产党人参加革命，难道是为了高官厚禄？再说了，你怎么不说陈局长的爱人已经不在了，你从五岁就知道批判我不知道心疼你妈，好不容易现在有机会了，怎么你还不给我这机会。”马小五说着，麻溜地把桌子上的照片拿了下来，仔细装进准备好的四角铁皮盒子里。为首的正是又珊考上大学后，一家三口拿着通知书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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