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呢?”姜青把地上用掉的纸巾收拾干净,“现在没和吕璟联系了?”
姜落沉声,回答的像是与她毫不相干:“他死了。”
姜青心头一紧:“为什么?”
“我十八岁那天,他被杀害了。”姜落嘴唇灰白,全无血色,“渝元市荞巷,发生一起谋杀案,死者被钝器击砍数次,警方到达时......”“姐。“姜青安抚她,“很晚了。”
姜落仍喋喋不休:“据调查,死者名为吕璟,是渝元第五中学......”
她又把箱子里的东西全倒出来,翻出那条铜骨节手链:“他还不知道,是我先喜欢的他,也不知道,他父亲救过我......”
“他什么都不知道。”姜落捂着眼,“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他说......”
“可是,姐。现在妈也再嫁了,你是知名的插画师,生活并没有一直杂乱无章。”
姜青深吸一口气:“既然都结束了,那就找一个理由重新开始。”
“是我害了他们!为什么不是我去死!”姜落眼眶蓄满泪水,簌簌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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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豪领着姜落进去时,原本凄静的小巷却吵吵嚷嚷。
两人走进一看,那边被拉上了警戒线。
“同志靠后,不能过去。”
佐豪把姜落往后拉:“警察叔叔,我同学在那边。”
一旁的警察闻声过来问:“是叫吕璟和陈语吗?”
姜落不经意咬紧下唇,神色不安。
“对。”
两位警察交换眼神,拉开警戒线:“同学,节哀。”
姜落僵直了身子,浑身泛起了鸡皮疙瘩,手中提着的蛋糕瞬间掉落在地。
“姜落!”佐豪屏住呼吸,即使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仍要照顾好她的情绪,“不去了。”
姜落不顾所以,拖着长裙跑过去。
一块被染得猩红的白布盖在地上,血腥味迅速弥漫开来。
“这是,吕璟吗?”她的喉咙发紧,语气带着咽哽。
一旁的工作人员回答:“据调查报告,是吕璟。你是本人家属吗?”
姜落强撑着泪水,但还是无力地跪倒在地上。
她说不出话,全身都在哆嗦,眼眶的泪水如决堤洪水一般,顺着脸颊淌落下来。
佐豪来的很快,他紧紧地握住拳头,胸膛上有明显的起伏。
“姜落,陈语也出事了。”
姜落扬起脸庞,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陈语被接回了家里,姜落赶到时, 陈母正坐在沙发上。
“阿姨,陈语呢?”
陈母闻声抬头,脸颊上泛着泪痕。
“落落,救救小语。”陈母拉住姜落的手,“阿姨怕她想不开。”
姜落抹了一把泪:“好。”
“小语?我进来了。”姜落打开房间门,没有看见陈语的身影。
姜落又去卫生间找,只见浴缸里接满了水,陈语站在镜子面前梳头。
她一身淡蓝长裙,脸上没有多余的情绪。
“落落,你来啦。”陈语走近她,“你看我这样,好看吗?”
姜落竟感觉窒息,心头狂跳:“好看。”
陈语把姜落往门外推:“那我要洗得干干净净的才好。”
“好。”姜落不知所措,被陈语关在门外。
她无力地靠在墙上,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泪水却无声地落下。
哐–
姜落起身,不自主地颤抖,她打开卫生间的门。
她一下跑进去,握住陈语的手腕:“小语,小语,我求求你了,别这样。”
陈语脸色发白:“我洗干净了,对吧?”
姜落盯着她,死死的压住呼吸:“那我呢?陈语,你不能丢下我。”
“我真佩服你,还有活下去的勇气。”陈语笑着看着她。
“松手吧,我还没死呢。”陈语捡起地上的小刀,又把姜落的手拉开,“看吧,没事。”
“我不敢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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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山皆青,浪潮涌奔。
“杳砌插画师,能冒昧的问一下,为什么你从来不画人物吗?”
姜落的鼻子被十二月天冻得通红,问题一提出,酸涩得想哭。
她从来没有忘记她的坎坷与波折。
消失的东西不会失而复得,夜色寥静。
整整十年,姜落从未去看过她。
姜落坐在大厅,医生引着陈语来见她。
“你还好吗?”姜落眸光明亮,“我来看你了。”
陈语目光呆滞,宛如干枯的木枝,毫无生气。
“小语,你不要忘记我。”
姜落起身给医生道谢。
不过咫尺的距离,却怎么凑不近。
陈语拉住她的手。
像雨夜街道闪着的凄落的光。
“小语。”
陈语松开她的手,埋下头往自己的病房里走。
从始至终,陈语等的从来不是佐豪,也不是姜落。
她也在等着她的春天。
吕璟曾与姜落探讨生命。
他说:不被风纠缠,就只能做自己的风。
玻璃窗外有车水人流驶去,风铃叮当作响。
压抑了十年的情绪,在这一刻完全崩塌。
姜落带上她的箱子,出了门。
她走上二十四桥,十二月的风吹的有些慢,像是被排挤。
走上桥中间,姜落打开她曾经的日记本。
2010/8/10
他。
2010/8/16
篮球。
2010/9/3
偶遇。
2010/9/28
好像见过。
......
姜落不记得写过多少句“想他”,心头像被车轮碾过的疼。
一晃十年,夜里总做着重复的梦。
她把日记一页一页地撕下扔向江里,撕完又将箱子的东西全部倒掉。
像是要不复再见。
没人听见她的长叹,她的抽泣。没有想象中的哀痛,只剩下麻木。
姜落站上桥的栏板,风也掠过她的发丝。
她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自己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变回了孩子。
她永远破碎,他却用一生来修修补补。
山高路远,她不再听着回声。